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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里的男人面帶微笑,讓人如沐春風。

他的頭髮烏黑柔順,他的容顏連女人也嫉妒,他那明亮而清澈的雙眼,讓人不敢直視。

他是燕京第一公子,是讓無數女xing發狂的美男子。

他眉目如畫,家財萬貫,才華橫溢,不止是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掌舵者,更是老一輩中有口皆碑的商界巨子。

完美。

他已足夠完美。

那僅有的人生瑕疵,縱使是放在嫉惡如仇的小林哥眼中,彷彿也無傷大雅。

而事實上,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正是為了那人生瑕疵。

否則,他豈非最完美,最夢幻的男人。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也沒有否則,上帝不會給人從來的機會,選擇了,便要往下走,不管前方是懸崖還是深淵。

放下工具,陳雪琴目光空洞地凝視着鏡子中的男人。

恨。

她恨他。

到現在,她內心還藏有恨意。

但她清楚地知道,他曾是自己最愛的男人,為了他,她願意做任何事兒,在她眼中,這世上根本沒有別的男人可以跟他媲美,可現在,他卻即將離開自己,離開人世。

是她毒死了他。

他說,你要我死,那我便死。

已是傍晚,凌紅接了誠誠回家,陪在客廳看動畫,陳逸飛望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唇角微微上翹,沖鏡子後面的陳雪琴笑道:“你的技術真不耐。”

陳雪琴牽了牽唇角,說不出話來。

“誠誠回來了。”陳逸飛緩緩站了起來,理了理身上的白sè西裝,微笑道,“該給他做晚飯了。”

陳雪琴想阻止他。

陳家不是只有他才會做晚餐,今晚,他大可不必親力親為。

但她說不出口。

除了今晚,他沒有機會給誠誠做晚餐了,她只是在陳逸飛起身時,為他拉開了房門。

“謝謝。”陳逸飛輕輕點頭,徐步走出卧室。

……如往常一樣,陳逸飛做晚餐的速度並不快,菜式卻極為jīng致,不止豐富,並且可口,誠誠足足吃了一大碗米飯才吃飽,陳逸飛卻是不斷為他夾菜,自個兒倒沒吃兩口。

凌紅坐在餐桌上,卻比陳逸飛吃得還少。

而陳雪琴,卻乾脆沒有動筷。

她沒有胃口,一點兒都沒有,她的心情複雜到了極致,她已分不清自己對陳逸飛的看法。

恨。

愛。

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任何方式都無法扭轉即將到來的事實。

“爹地,你的頭髮又黑啦。”誠誠抱住陳逸飛的胳膊,嘻嘻笑道,“比姍姍、空空他們的爹地帥氣多啦。”

陳逸飛笑着捏了捏他的臉頰:“是嗎。”

“當然啦。”誠誠親昵地鑽進陳逸飛懷中,“誠誠的爹地是世界上最帥最好的爹地。”

陳逸飛笑着摸了摸誠誠的腦袋,認真地說道:“誠誠,記得爹地跟你說過男子漢要學會自立,懂得照顧媽咪,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嗎。”

誠誠歪着頭,笑嘻嘻地說道:“當然記得,爹地說過的話,誠誠都記得。”

“那誠誠會聽爹地的話嗎。”陳逸飛問道。

誠誠重重點頭:“聽,誠誠最聽爹地的話啦。

陳逸飛笑了,在誠誠臉頰上親了一口。

“爹地,老師今天給我們講了故事,晚上我講給你聽好不好。”誠誠純潔無暇地笑道。

“好,爹地晚上聽誠誠講故事。”

陳逸飛的笑容有些僵硬。

“誠誠過來。”凌紅伸開雙臂,說道,“乾爹還有事兒,不要打擾乾爹。”

誠誠聞言,卻是將腦袋縮進陳逸飛的懷中,沖凌紅吐了吐舌頭道:“才沒有呢,爹地每天晚上都會陪我看動畫的。”

凌紅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誠誠,今晚想看什麼。”陳逸飛抱起誠誠,往客廳走去。

“看葫蘆娃。”誠誠興奮道,“我要像葫蘆小金剛保護爺爺那樣保護爹地,以後誰敢欺負爹地,我就揍誰。”

陳逸飛笑道:“爹地不要誠誠保護,爹地只希望誠誠能保護自己。”

“嘻嘻,。”誠誠笑了起來,臉蛋上寫滿認真。

看完動畫,凌紅強行抱走誠誠去洗澡。

臨走前,誠誠沖緩緩起身的陳逸飛大聲道:“爹地,誠誠以後會像葫蘆娃那樣保護你的。”說罷,他還象徵xing地揮動起小拳頭。

陳逸飛笑了起來,眸子裡帶有不舍的液體。

凌紅抱走了誠誠,客廳只剩下他與陳雪琴,他起身,陳雪琴也跟着起身,表情複雜地看着陳逸飛。

陳逸飛緩緩轉身,目光溫柔地凝視着陳雪琴,一步步走向她,直至面對面而立,方才柔聲說道:“雪琴,照顧自己。”

陳雪琴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提防,,白十二。”

……咯吱。

大院鐵欄被拉開,仇飛跟隨陳逸飛走出了宅子。

兩人慢步行走在街道上,一前一後,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這是陳逸飛提議的。

走一段路,走最後一段路。

陳逸飛這一生只有一個說真心話的人,那便是白家安排在他身邊的仇飛。

而偏偏,仇飛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他的話很少,如果沒有必要,他可以陪陳逸飛工作一個晚上而不說一句話。

呼吸着入秋的新鮮空氣,陳逸飛心情頗好。

一切都已了結,他忍不住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猛然轉過頭,沖陪伴他十多年的仇飛道:“抱歉。”

“抱歉。”仇飛疑惑道。

“屬於你的戰鬥,我等不到了。”陳逸飛笑道,“但我希望你到時候能告訴我結果。”

仇飛面sè黯然,輕輕點頭:“沒問題。”

陳逸飛笑了笑,轉身道:“晚會開始了,我該去燕園了。”

“你本可以,。”仇飛第一次說話打結,沖陳逸飛說道,“不死。”

“她們根本殺不了你。”仇飛激烈地說道,“哪怕你不殺她們。”

陳逸飛聞言,只是輕笑道:“殺不了你的殺父仇人,即便他不殺你,你會如何。”

仇飛愕然。

眼看着殺父仇人卻不能報仇,該如何。

陳逸飛笑着搖頭:“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仇飛似乎讀懂了陳逸飛。

這些年,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太明白陳逸飛想什麼。

這一刻,他忽然全懂了。

他是那麼完美無缺的人,他甚至不會輕易向得罪他的人動怒。

那麼,,他如何容忍自己殺了最親密的兄弟。

又如何承受最親愛的妹妹整ri想着殺自己。

啪啪。

啪啪。

啪啪。

凌亂而又有力的腳步聲從後方湧來,沉思中的仇飛猛然醒悟,轉過身去,。

七八十個看步伐便能分辨出是殺手的歐洲男子朝兩人走來,仇飛的面sè猛地一凜。

陳逸飛轉過頭,微微眯起眸子掃視那不斷湧來的殺手,輕嘆一聲:“多此一舉。”

仇飛卻是將視線落在陳逸飛的臉上,臉上奇蹟般浮現一絲僵硬的笑容:“參加你的表演去吧。”

陳逸飛聞言,卻是略微擔憂道:“要叫人嗎。”

“不用。”仇飛忽地笑了起來,笑聲刺破雲霄,“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鏗。

黑蛟槍毫無徵兆刺入堅硬的地板,槍身不由自主地發生激烈的震蕩之聲。

嗡。

半把左手刀滑入手心,仇飛猛地揚起手臂,高聲喝道:“有我左手刀在,誰能動你,。”

話語豪邁不羈,卻蘊含無盡凄涼。

他一直在。

他卻即將死去。

他曾不止一次提醒他,甚至以誠誠的生命威脅凌紅。

可最終,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他雙眼發紅,面容扭曲。

陳逸飛深深地凝視着仇飛那輕微顫抖的背影,良久,他深深鞠躬:“對不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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