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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耕的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連菜籽和瓜籽都送到了,立刻就可以下種。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一點小麻煩。

文怡站在祖母身邊,聽着張叔的回報,便覺得有些頭痛。

這時已經過了秋分,眼看着沒兩天就是中秋節了。中秋佳節,正是家人團圓的時候。因本地農戶都有自家田地要看顧,農忙時節找不到人手,因此顧聶兩家的地都是僱傭太平山周邊其他村莊的閑散人員來耕作的,最遠的甚至是從太平山東面過來。如今要過節了,他們都紛紛要求回家過節去,一來一回,至少要兩三天功夫,萬一他們回家後有事耽擱了,或是跑去忙活自家村子的農活,遲上十來天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瓜菜種子都已送到,如果不及早種下,就怕會誤了農時。

當初在此地買田時,文怡想着可以僱傭本村人手,就算遇上年節,也不過是歇上一天半天的,問題不大,因此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偏偏又沒有攔着不讓人回家團圓的道理。

她為難地望向祖母,有些慚愧:“孫女兒想得不夠周到,以致出了這種紕漏......”

盧老夫人擺擺手,問張叔:“聶家的人怎麼說?人手都是他家雇來的,當初也沒想到么?”其實她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畢竟她原先管的兩個陪嫁莊子都有足夠的佃農,用不着從外頭僱人。只是孫女兒不只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聶珩聰明,幾乎算無遺策,如今出了這種事,她便忍不住質疑一聲。

張叔小聲道:“小的問過聶家的葉管事了,他說這些人因為家無田產,一向是慣了替人幫工的,每年中秋前後,因是農忙,也不是沒試過在外頭過節。早在僱人的時候,聶家少爺就提醒過他,因此他早就讓負責引介的中人跟那些僱工說好了,中秋那天多發三成工錢,讓他們儘早將活趕完。沒成想事到臨頭,那些人又變卦了。葉管家正尋中人說話,聽他的口風,大概再加點工錢......就沒事了......”

盧老夫人一聽,臉色便沉了下來。文怡知道祖母最恨這種不講信用的事,忙道:“大表哥想必也沒料到那些人會這麼做。如今我們家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又沒時間再去找人,因此那些僱工才會有恃無恐了。我去跟大表哥商量一下吧?他一定會有法子的。”

盧老夫人冷哼道:“就算他有法子,我也不能再留這樣的僱工了!這回讓他們如了意,過兩天又鬧起來,我竟不是僱人手,卻是雇了一幫祖宗呢!”頓了頓,她語氣放緩了些,轉向孫女道:“你年紀小,經歷得少,不知道這世上人心險惡!那些人是見我們從外地來,又是女眷,打定主意想訛我們呢!休要姑息!”

文怡低頭應了是,但心裡又在發愁。不留下這些僱工,又哪裡來的人手種菜?種子都買來的,總不能丟着不管吧?

張叔還在等候主人下令,盧老夫人便吩咐他道:“你去跟聶家人說,隨他們留多少人下來,我們這邊是一個也不要了,給他們結工錢!算好了帳就來報我,我立時給銀子!”

老太太明令發話,無論文怡有多為難,也只能閉嘴了。張叔立時便領了命令下去,傳到聶家人耳朵里時,聶珩側頭想了想,便淡淡地道:“就照老人家的吩咐吧,再換一個有口碑的中人,不拘多少工錢,儘快在三天內找夠二三十個人來,務必要把顧家的菜田都種上。”

葉管事猶豫了一下,問:“少爺,那咱們家的活怎麼辦?咱們只需要清理乾淨樹枝子雜草,挖好樹洞,再趁雨雪天氣到來前將房子蓋起來,就行了,用不着趕農時。就算讓人回去幾天,也不要緊的。”

聶珩笑了笑:“咱們家既然不用趕農時,哪裡找不到人來?留着這些人,就怕到了要緊的時候,他們又要鬧着講條件。顧老夫人的話有道理,不是我們兩家小氣,而是不能縱容這種貪心小人!”眼珠子一轉,微微翹了嘴角:“我想鬧事的僱工中,必定有帶頭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新來不久的。不然他們做了這一行這麼多年,為何從未聽說過有這種事?你悄悄打聽一下,若是真有這麼個人,別驚動了他,儘管來告訴我,我會想法子對付。”

葉管事心中一凜,忙領命下去了,找到僱工們,他就留了個心眼,一邊傳達主人的吩咐,一邊仔細打量為首的幾個漢子。

有幾個人聽了葉管事的話,一下就慌了,為首一個三四十歲皮膚黝黑的男子忙上前拉着葉管事道:“葉大爺,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過是想要回家過節罷了,怎的就忽然辭了我們?!”

葉管事不緊不慢地道:“若你們只是討假回家過節,不論是顧家老太太,還是咱們家大少爺,都是仁慈心軟的主兒,斷沒有不肯的。可你們明明不是真心想回家過節,只不過是以此為借口,多要工錢!這就壞了規矩!當初明明說好了,契約也跟你們定過了,咱們家出手一向大方,每日的飯菜、住宿也不曾虧待了你們,你們問問自個兒,可對得起我們?!大爺們,你們架子太大了,咱們兩家侍候不起,請你們這就跟賬房結工錢,另謀高就去吧!”說罷甩甩袖子,便轉身走了。

那黝黑漢子焦急地望向同伴們,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我早就說過了,不能做這種背信的事,如今丟了差事不說,連名聲都壞了!聶家是什麼來頭,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趕明兒他們家的人回城一說,還有誰會再雇咱們去幹活?!”

有人小聲嘀咕着:“您不就抱怨了兩句,也沒怎麼勸嘛......”

那老漢當面狠啐他一口,道:“臭小子,當初是誰唆使陳老大來着?!其中就有你的份!如今吃了虧,你小子還要怪到我頭上不成?!”

黝黑漢子忙上前道:“張爺爺,是我一時糊塗,連累了鄉親們。我這就去找聶家的大爺們,向他們賠罪。這個節就不回去過了,好歹把差事保住才好!”

那張爺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當人家是什麼人?!隨你糊弄幾句就應了?人家早就看穿了你們的打算,無論你們說什麼好話,都不會再留人了!我要是你,就立刻把禍根兒捆了,押着去見聶家人,把實話說明白,再好生賠罪不遲!若是他家肯鬆口,哪怕是減些工錢,也要保住差事,若是人家怎麼也不肯鬆口,你也別跟人歪纏,趁早結了工錢,再給那個管家送點禮,別捨不得,好歹叫人家別把事兒到處嚷嚷,保住咱們的名聲。往後無論到誰家去,都不許再提加錢的話了!”

黝黑漢子猶豫了,偷偷看了邊上的一個男子一眼:“張爺爺,劉兄弟......畢竟是咱們親戚,就跟自家人沒兩樣了......”

“放屁!”張爺爺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算你哪門子的親戚?!不過是你納了人家乾妹子當小妾罷了,真當我們張家女兒是死的?!你丈人不管,張爺爺可不是吃乾飯的!趕明兒就把你那小妾賣了,什麼阿兒物!騷狐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