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夫人10分不測，她這些天時常見到秦寡婦來存候，因其說話知趣，行事又比庄中的農婦文雅，她原來挺欣賞的，但如今秦寡婦突然跑來說了這句話，她又覺得對方太過唐突。她瞥了孫女兒1眼，淡淡地道:“快請你秦嫂子進屋坐下說話吧，這樣待客實在是失禮!”

她說的也不知道是指自家失禮還是秦寡婦失禮，文怡沒多想，忙去扶秦寡婦，成果對方硬是堅持跪在門前，哭道:“老夫人，小婦人知道本人魯莽，可小婦人實在是沒有法子了，若不是萬不得已，小婦人也不會開這個口!”頓了頓，她看了1眼跪在身旁的大女兒，眼圈紅了紅，嗚咽道:“小婦人打聽到了夫家親人的消息，想要帶着孩子前去投靠，可是......路途遙遠，小婦人實在拿不出足夠的路費......為了讓孩子能夠認祖歸宗，小婦人......想將大女兒賣到您家裡......做丫頭也好，做雜工也行，她雖笨些，但誠懇肯干，無論是什麼活，城市乾的，只要您給她飯吃，給她衣穿......”說到這裡，已經淚如雨下。大女兒雲妮雖只要1023歲，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聞言也顫抖着身體，喊1聲“娘”，卻死死咬着唇，沒句求母親別賣本人的話。

文怡聽得大為驚異。秦寡婦時不時叫雲妮來送點瓜菜果子，因而她祖孫2人與跟前侍候的家僕都認得。這小姑娘確實是誠懇勤快的性子，雖然不大機靈，但憨憨的很討人喜歡，長得不算10分標緻，只是5官端正，臉圓圓的，膚色又白，是世人常說有“福相”的那種人，在廚藝上也很是超卓，常日幫着母親籌劃家務、賜顧幫襯弟弟，什麼活都幹得來。這樣的女兒，又能幹又乖巧又討人喜歡，秦寡婦怎麼就捨得賣她呢?!若是真的缺錢，還罷了，可她家明明還有房產，又是村長之妻的乾女兒，看她家的情形，籌1筆路費，還不至於要賣女兒吧?!

想到這裡，文怡不由得出聲:“你家不是還有房子?!你要帶兒子去投奔夫家親人，這房子想來也不會再住了，為何不賣掉房子換路費?!這房子少說也值上4510兩銀子，可雲妮的身價卻差遠了!如今在外頭，1個10歲到104歲的小丫頭，長得好又有手藝的，身份錢也不外是102兩銀子，若是在方，5兩都未必能賣上!”為了買丫頭的事，她前些天特地向聶家葉管事打聽過行情，因而10分清楚。

秦寡婦欲言又止，這時從院外圍不雅觀的人群時擠出1個1034歲的小姑娘，文怡認得她是村長的孫女，名字好象是翠花。翠花擠進院子，不顧張嬸的阻攔，跑進正屋嚷道:“干姑姑，你等錢使，怎的不願告訴我們實話?!若早知道你為了路費要賣雲妮兒，我1定不讓哥哥要你的房子!”

秦寡婦回頭低斥:“翠花，別說了!”“我不!我偏要說!”翠花倔強昂頭，瞪着文怡和盧老夫人道:“我爺爺和爹爹都說你們是好的有錢人，那你們1定不能買雲妮兒當丫頭!我干姑姑原來有房子，可是因為她要走了，用不着這房子了，我娘就跟她說，我哥哥快娶親了，家裡沒錢給他蓋新房，要她把房子送給哥哥。干姑姑1口就容許了，我們家快樂得要死，可我們都不知道，她沒了房子，就要賣雲妮兒!”

文怡這才大白是怎麼回事，又望向秦寡婦:“你怎的不告訴他們實情?!”

秦寡婦嗚咽道:“小婦人當初帶着兩個孩子來此地落戶，蒙乾娘收留，不單認小婦酬報女，又替小婦人找人蓋房子，小婦人1家能在此地安然度日，都是乾娘1家的恩惠。如今乾娘的孫子有困難，小婦人既然能幫得上忙，又怎能不幫呢?!更何況，這房子即便能值上幾10兩銀子，又有誰會來買?村裡的人家誰也拿不出這筆現錢來!那還不如送給乾娘家，也算是報恩了......小婦人帶着孩子離了此地，怕是這輩子也不能再回來......”

文怡聽得心中隱怒:“你既然籌算1輩子都不回來了，為何要把女兒賣掉?!難道只要你的兒子是你夫家骨肉，你的女兒就不是了?!虧你狠得下這個心!”

秦寡婦被她說得臉紅，低下頭去。雲妮卻1邊擦着眼淚，1邊替母親辯白:“大小姐，我娘不是這樣狠心的人......弟弟是男孩兒，將來是要繼承爹爹家業的，我是他的姐姐，不能叫他過1輩子窮日子，只要弟弟能有長進，我就算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願的......”

不等文怡對她這番話有所反響，翠花已經恨鐵不成鋼地捶上去了:“你這個糊塗蟲!你娘偏心你弟弟，你怎麼也不知道喊聲疼?!做了丫頭，跟如今就不能比了，你不能照本人的心意說話、吃東西，還要四處給人磕頭!我爺爺說過，天下只要最狠心的爹娘，才會把兒女賣給別人做奴才!”

雲妮被她捶了幾下，疼得哭出聲來:“我娘不是壞人......我也盼着弟弟好......”

盧老夫人聽得直皺眉，她注意地不是秦寡婦賣女，若秦家真地急着要錢。賣女兒也不是奇異的事。橫豎自家不是薄待下人地。那秦雲妮落到本人家。倒比賣到別家強。況且她最近正籌算給孫女兒買丫頭。這秦雲妮知根知底。人又勤快，比外頭買來地強多了。只是她聽這秦寡婦方才說的話，覺得有些不合錯誤。難道這秦寡婦地夫家竟是有來頭地不成?若是如此。對方未必能容忍女兒在別家為奴，將來秦寡婦找到了親人，畢竟是要把女兒接回去地。那她給孫女兒添的這個丫頭。就沒有意義了!

想了想，她覺得還是要先確定秦寡婦是籌算給女兒簽活契還是死契再說。死契的身代價高些，但簽活契地話。這個丫頭就留不長了。

她正要開口，卻突然聽見孫女兒道:“你為了報恩，就把值錢的財富白送掉?!明明急等錢使。卻還是忍心為了兒子賣女兒?!難道女兒不是你的骨肉?你夫家認了兒子。就不認女兒了?!你也不怕見到他們理虧!要知道，雲妮要是賣身到我家，即便將來你贖了她出去。她這輩子也洗不掉曾經與酬報奴的污點了!”她躊躇了1下。覺得孫女兒似乎有此外想法。便決定先看看再說。

秦寡婦聽了文怡地話。眼淚汪汪地，不舍地再看1眼女兒。顫聲道:“做丫頭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婦人疇前也給人做過丫頭......更何況......老夫人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雲妮兒在你們家做活。小婦人放心......”

文怡想起祖母曾經說過，秦寡婦極有可能是大戶人家的侍女出身，便知道對方是真的不在意女兒給人做丫頭了。她沉默地看了雲妮1眼，不大白這小姑娘為什麼會無怨無恨，還為籌算賣掉本人的母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