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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領着眾人走入宣和堂時,顧莊裡各家各戶都已掌燈了。門房錢叔周到地迎着文怡進門,還小聲稟報着這幾天都有什麼人上門拜訪過盧老夫人。

文怡不經意地聽着,當據說清蓮庵主持帶着1個外埠遊方來的尼姑上門說佛時,腳下不由得頓了1頓:“可知道那位師父的號?”

錢叔面露難色,這種事他哪裡知道?跟在他身後的錢嬸忙上前回答:“回小姐話,聽庵主說,是叫如真。”

文怡默然。如真師,正是她前世的師父,本是外埠遊方尼僧,路過平陽時,因顧庄清蓮庵庵主所拜的師父與其先師是在1處剃度修行的,便投奔了來。清蓮庵庵主是顧氏出身,每日除了敲經念佛,偶爾串串門子,便再無事可做了,有人給她做伴,倒是自中她下懷。如真師精通佛,又見多識廣,因此顧庄的女眷都喜好請她上門說說佛,其實不過是解悶罷了。如此過了幾年,如真師自己都覺得悶了,便告辭離開。文怡就是在這時候剪了頭髮出家的。

重生將近4年,文怡偶爾想起過去,都覺得彷彿是做了1場噩夢,而如真師的倒來,就象是提示着她什麼。她想了想,沒說什麼,便繼續往裡走。

進了2門,錢叔就沒再跟上了,錢嬸卻顛顛地1路陪着文怡往裡走,嘴裡還輕聲說些哪家的太太帶着孩子上門來給老夫人請安、哪家的奶奶孝順了老夫人什麼好東西、又或是誰誰誰向老夫人討東西之類的話。文怡1路聽1路皺眉,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難道我走的這些天,祖母每天被人煩着么?沒累着吧?”

錢嬸話沒說完就被打斷,1口氣順不過來,喘了兩口才道:“老夫人好着呢,據說她老人家氣候好的時候每天在院子里轉悠,吃飯吃得香,睡得也香!這是老夫人屋裡的人說的!錯不了!“

文怡笑了笑:“錢嬸對內院的事倒是清楚得很。”錢嬸賠笑道:“這不是關心老夫人和小姐么......小的夫妻倆都惦記着老夫人的身體呢,每天在家給菩薩燒香,祈求菩薩保佑老夫人和小姐福壽安康!”

文怡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正要拐入祖母所住的後院給她老人家請安,卻在門前停了下來,皺眉盯着廊下的柱子:“這是怎麼回事?!”

錢嬸湊上前要看個究竟,冬葵卻搶先1步站在頭裡,往那廊柱上瞧了幾眼,道:“這是去年秋天才重新上過漆的,如今漆面裂了,定是當初的工程偷工減料來着!不然就是漆工不上心,沒好好漆的緣故!”

文怡木着臉,心中冷笑,打算明日就叫管家把負責的人傳來問話。正要轉身,錢嬸卻忽然擠了上來,腆着臉笑道:“小姐,小的記得清清楚楚,去年領這活的是周福貴!他原是張管事娘子的兄弟,在長房當差,管着幾個修補房屋的工匠,做的是木工活,其實不懂漆工,卻打了包票把這活攬了去。”

張嬸的兄弟?文怡又皺了皺眉,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便徑自往裡走,丫頭們敏捷跟上。

錢嬸想再跟上委說些什麼,許婆子和郭婆子卻面無表情地往門前1站,眼神兒1掃,她就縮了縮腦袋,訕訕地退出去了。

回到門房處,錢嬸不甘心地低罵道:“不過1樣是奴才,也沒比我高貴到哪兒去,偏擺什麼架子!”

錢叔挑了挑油燈,回頭瞥她1眼,罵道:“你方才在小姐跟前都說了什麼來着?!早就叫你安份些,你偏不聽!咱們是門房上的人,你跟到2門裡去做什麼?!如今連老太太的院子都要闖不成?!叫人看了成什麼樣子!有眼色點兒!”

錢嬸不以為然地道:“死守着門房,咱們1輩子也出不了頭!那張德安不也1樣是門上當差的?他老婆在廚房打雜,1身油膩,論身份還不如我呢!如今怎樣?!居然成了大管事!還管着那麼大1個莊子!他老婆每次回來就知道在我面前炫耀她在外頭如何體面!你比張德安差在哪裡?!老夫人和小姐常打賞你,說你能幹的,他能當管事,你為何不能?!”

錢叔嗤之以鼻:“有眼色點兒吧!老張家裡幾代都是6房的人,老夫人和小姐又不糊塗,怎會不用他,反而抬舉我如許後面來的?!咱年紀也不小了,你又不會做人,在長房沒少被排擠!如今托2太太的福,咱們投到6房門下,月錢不少,主人也和氣,知道體恤下情,宅子里人口少,沒那麼多閑氣,只要安安份份地,咱就在這裡養老了。你休要做白日夢,給我惹麻煩!”

錢嬸不甘心,還在尋思着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再給小姐遞話,就算不能搶到管事的位子,也得叫張嬸大大丟1回臉。錢叔察覺到老婆面色有異,不耐煩地重重拍了1下桌子:“行了行了!你要不樂意安份過日子,就到兒子家去住!我是來當差的,可不是來惹事的!你要再連累得我連6房都呆不下去,就別怪我不顧夫妻情份了!有眼色點兒!”

且不說錢叔錢嬸在門房如何拌嘴,文怡到了後院,先給祖母請安。盧老夫人正聽丫頭念時憲書,見文怡來了,忙道:“餓了吧?方才許嬤嬤來說過了,怎的偏遇上了他家的人?”坐在腳踏上的趙嬤嬤也忙起身道:“飯菜已經得了,小姐這就吃么?”見文怡點頭,她便忙忙出去催飯了。

待文怡吃過遲來的晚餐,趙嬤嬤又送上熱茶:“少喝點兒吧,天兒晚了,回頭當心睡不着!”文怡笑着應了,推她出去:“好嬤嬤,我陪祖母說會兒話就回屋了,您歇着去吧。“趙嬤嬤笑着離開了。文怡又回到祖母身邊坐下:“夜裡風冷,祖母可得記得多添點衣裳。”

盧老夫人道:“我內心有數呢。方才你進門時,我正看日子,有件事與你商量。”回頭叫丫頭拿了時憲書來,翻給文怡看:“今年清明是在106,你母親祭日恰好是在105日,偏清明前兩天是寒食節,按規矩是不開火的。我想着趁如今家裡沒什麼要緊事,先叫廚房多做些耐放的冷食和糕點,免得那幾天忙亂,你覺得如何?”

文怡笑道:“祖母想得周到,就照您的意思辦吧。”

盧老夫人點點頭:“說來日子也快到了,今年的棗錮飛燕還沒做呢,祭品也未備齊,讓老仲帶着底下人明日就開始準備,省得事到臨頭,又出什麼岔子。”

“那就讓人傳話給仲管家吧。”文怡轉頭對那拿着時憲書的丫頭笑笑,“1事不煩2主,還要辛苦石楠姐姐走1趟。”

石楠淺淺笑着福了1禮:“奴婢不敢當,奴婢遵命。”便退了下去。

文怡看着她的背影,嘆道:“果然是祖母看中的人,仲管家和石楠父女倆都是最妥當不過的,不論什麼時候,都1點規矩不錯。”

盧老夫人淡淡笑道:“就是因為知道他們1家子都妥當,所以當初遣散家奴時,我就留下了他們1家,讓他們管着莊子。那幾年裡,他們老實辦差,從沒私下佔過主人家1點好處,不愧是幾輩子的老人,忠心可靠!如今家裡交給仲茂林管着,我又把他閨女放在身邊,就更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