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雨不大,只能算是雨絲。幾個僕役都埋怨老天這時候下雨,害得他們沒法把被褥拿出來曬過再用。可阿娣和阿花卻明顯喜出望外,她們手忙腳亂地收着晾在院子里的東西,臉上卻帶笑。

淑寧於是問阿娣:“你們為什麼這麼開心?”

阿娣說道:“旱了很多天了,下雨當然開心啦。大人太太真是貴人,貴人出門招風雨,你們一來,就下雨了,真是好。”

淑寧頂着黑線陪着笑笑,看到她們收回來的東西,便問道:“這個是臘肉么?那個是什麼?”

“是菜乾啊,小姐沒吃過嗎?秋天吃這個最好了,這幾天太陽那麼大,我就曬了點臘肉和菜乾。”

咦咦咦?這個就是煲湯用的菜乾嗎?不過看來還沒有完全曬好,還帶有一點青色,恐怕還要再曬幾天吧?

雨一會兒就停了,太陽重新露出臉來。與其他人高高興興地拿出被褥來曬不一樣,阿花露出一臉失望的神色,阿娣則嘟囔着:“怎麼才下這一點?”

王瑞寶家的抬着自家被褥正好經過她身邊,聽到這話,狠狠白了她一眼。

前頭傳來一陣喧嘩,然後是長貴的聲音:“老爺回來了。”淑寧連忙跑了出去。

張保的衣裳濕了一半,有點狼狽的樣子。佟氏一面叫人給他拿乾麵巾,一面問道:“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避,等雨過了再回來?”

張保擦着臉說道:“才從衙門出來不久就遇上了,一路上沒遮沒掩的,又沒帶傘,我想着雨又不大,乾脆直接回來。瞧,這不就停了?”

佟氏道:“我聽說已經二十多天沒下雨了,誰知今天我們一來,就下了一場。”

張保笑了:“這才好呢。方才在衙門裡聽知府梁大人說起,這邊前幾天已經收完糧食了,田裡正在種些蔬菜紅薯之類的東西,有了雨,長得就更好了。”

佟氏有些驚異地說道:“我還以為秋收過後就是農閑,這邊竟然還有東西可種?”

張保笑得更歡了:“可不是?看來在這邊是不愁沒糧的,我別的本事沒有,在農耕上卻還有些心得,畢竟當年我也辦過回屯的事不是?”

淑寧笑着插嘴道:“阿瑪,話不可說得太早,奉天種的東西跟這裡種的可不一樣啊。”

張保作出趕人的樣子:“去去,你阿瑪我好容易有點雄心,你怎麼就來潑我冷水?”還沒說完,已是笑了。

淑寧笑嘻嘻地躲在佟氏身後,朝張保做了個鬼臉,然後轉過頭對佟氏道:“額娘,今晚上吃什麼?這一個多月都沒怎麼吃好,額娘要好好補一補。”

佟氏點點她的腦門:“我已經叫人去買新鮮肉菜了,你這丫頭,分明是你嘴饞吧?”

淑寧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額娘怎麼這麼說我?”

佟氏又轉過頭對張保說:“本地人多講方言,我們都聽不懂,有一個來幫忙的女孩子,說是你衙門裡差役的妹子,叫阿娣的,懂得說官話,我們暫時只能靠她去買東西。只是這不是長久之計,老爺有什麼好法子?”

張保摸摸自己的頭:“暫時只能這樣了,本地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咱們先讓本地人幫着做事,等家裡的僕役學會了聽說,就方便多了。我看那些同僚多是外省人,想必也有這個煩惱,不如叫人去問問,說不定會有說官話的肉菜販子,我們直接找他們買就是了。”

佟氏恢復精神後很快就把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們一家總算是安頓下來了。

傍晚時分,王二回報說打聽到了劉氏姐妹的叔父住在仙羊街南,離這裡並不算太遠,坐車也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佟氏便命他上門報信。吃過晚飯後,劉家叔父就駕着輛大車過來了,謝過張保夫妻後,把兩個侄女接回了家。那劉氏姐妹與佟氏依依惜別一番,都約定了日後再來往。

陳老太醫則是作為貴客留在了張保家中,只派了幾個老家人回鄉報信,並收拾當年住過的房屋。

====================我是最近非常勤快的分割線====================

第二天一早,淑寧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她起身洗漱梳頭,又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間。

這是一間典型的南方地區小姐繡房,是在二樓,房間不大,有一個漂亮的雕花窗子,向著樓下的青雲巷,再過去就是圍牆,然後是幾棵極高的樹,擋住了遠處的景色。

她昨晚睡的是非常精緻的描金雕花大床,還是兩進的那種拔步床。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真是忍不住熱淚盈眶啊。

這種在後世絕對會被當成博物館收藏的藝術品,她居然能在上面睡覺,而且還能睡上幾年......

打住,別這樣眼皮子淺,現在是在古代!她是官家小姐,睡這種床是很平常的事,不要大驚小怪地,讓別人笑話,你沒看到春杏昨晚上看到這床時的傻樣,當時就被巧雲笑話了嗎?

不過比較讓人黑線的一點,就是大床外進有個馬桶,雖然桶身很乾凈,蓋子蓋得很嚴實,也沒有飄出異味來,但在離它不到兩尺的地方睡覺,還是很讓人糾結的,因此她昨晚上就讓人把那馬桶放到床尾那邊去了。

房裡傢俱極簡單,除了那張大床,就只有一張同樣漂亮的梳妝台,上頭有許多小巧的抽屜,還有一個雕花衣櫃,一張小案,一把椅子,一個臉盆架,如此而已。所有傢俱都很精緻,雖然全是半新不舊的。

待梳洗好了,問過春杏,得知父親一早就去了衙門,而母親還未起身,她便自行下了樓,在飯廳略吃了些早點,然後便遇上了來收碗筷的阿花。

說起來阿花阿娣姑嫂兩個,其實並不是單純來“幫手”的。同知衙門裡有兩個差役是專門做張保的個人聽差,一個叫趙阿生,一個叫胡東,那趙阿生就是阿花的丈夫、阿娣的哥哥。她們來宅里“幫手”,其實更像是來“幫傭”,提供家政服務,然後每月領取工錢。因做官的多數不是本地人,這樣的本地“幫傭”,幾乎家家都有。

看來在這種南方沿海地區,資本主義萌芽早就開始了嘛。

阿花問淑寧道:“小姐中午想食乜野?不如煲個湯哩?”

淑寧仔細聽了,略猜到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就說:“菜乾煲豬骨就很好,要多放些姜。”

阿花想了一下,便笑着表示聽懂了。

咦?看起來方言障礙不是那麼難攻克嘛。

送走阿花,淑寧覺得有些無聊,心想,不如好好逛一逛這所新居吧。

這座房子有很重的嶺南味道,屋脊屋頂都有灰雕,顯得很精緻,但總體格局上卻帶有北方色彩。房屋都是水磨青磚築成的,內部有許多木製結構。

大門口進來就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空蕩蕩的,邊上一溜兒花盆,右手邊是一座兩層小樓,現在是蘇先生主僕住着。

左手邊是廚房,三間房屋排開,邊角上種了兩棵樹,正好半掩住一處小門,可以看到裡面是個小跨院。

正面的大廳里擺着典型的八仙桌、高背椅、仙鶴圖和瓷器花瓶,花瓶里插着新鮮ju花,兩邊下手都是待客的茶桌和椅子。桌椅看得出俱是一套的,雕着簡單的花卉圖案。她認得這是俗稱的玉蕊花式樣,但其實更象後世的西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