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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竟然是省委辦公廳主任胡好學打過來的。

這位胡好學主任,與柳省長也要算是“素有淵源”。最開始的時候,是省財政廳的副廳長,與廳長向淮不怎麼合拍,靠邊站了。八年前邰惟清調任a省省長之後,胡好學的機會就降臨了。為了趕在新任省委書記到位之前,將財政廳長向淮收歸自己的麾下,邰惟清通過胡好學演了一出好戲,將向淮搞得膽戰心驚的,不得不主動向邰惟清靠攏。從那個時候開始,胡好學就進入了邰惟清的法眼,調到省政府辦公廳做了副主任,然後是主任。邰惟清接任省委書記之後,胡好學水漲船高,跟着去省委辦公廳就任主任之職。

邰惟清去職,劉飛鵬接任省委書記,胡好學頓失靠山,日子原本是比較難熬的了。照一般分析,省委辦公廳主任,必定得是省委書記信得過的人。胡好學擺明是邰惟清的嫡系,一朝天子一朝臣,劉飛鵬焉能繼續用他。

如果邰惟清和劉飛鵬之間是正常交接,那麼問題不大,邰惟清離職之前,肯定會將自己的嫡系親信做個妥善的安排。偏偏邰惟清是“出了事”走的,走得很不光彩,胡好學他們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什麼關照。

不料這個胡好學,還真是個有能耐的,好幾回省委那邊都傳出風聲了,說是要把他調到省政協那邊去,也有說要調到省文聯去的,誰知風聲過後,他還是穩穩噹噹地在省委辦公廳主任的位置上獃著,不肯挪窩。而且這個位置,一直坐到現在。

自然,後來大家也慢慢的找到了其中的原因,那就是胡好學與省委秘書長趙丹的關係很好,可以說是很鐵的朋友。劉飛鵬要籠絡邰惟清留下來的舊人,趙丹為勢所迫,不得不向劉飛鵬靠攏,連帶着也給胡好學美言了幾句。隨着趙丹與劉飛鵬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胡好學的地位也便再一次穩固起來。

論到官場手腕,胡好學也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只不知他這個時候忽然給柳俊打電話,是何用意?

柳俊接起了電話:“你好,我是柳俊”

語氣中透出淡淡的威嚴。

胡好學在那邊一連串的點頭哈腰,恭謹無比地說道:“您好,省長,我是胡好學”

柳俊依舊淡淡地說道:“胡主任,你好”

“省長好省長好......省長,您現在有時間嗎?有一些關於全省八屆黨代會的籌備工作,我想向您做個彙報......”

胡好學試探性地問道。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黨代會的籌備工作,胡主任可以向羅書記和趙丹同志彙報嘛。這個工作是他們兩位在負責的。”

胡好學忙即說道:“省長,是這樣的,趙秘書長認為有些工作,還是應該多和省政府做溝通,應該多向省長彙報”

輕輕的將趙丹帶了出來,這個事情,是奉了趙丹的指示。

胡好學情知自己這個省委辦公廳主任,在柳省長眼裡份量不足,便及時打出趙丹的招牌,不管怎麼說,趙丹是省委常委,這個份量是比較重的。

現在省里的局勢,益發的微妙起來,千里之外那位大人物的轟然垮塌,在a省政壇,也引發了強烈的地震。一時之間,各種議論都有,幹部們的心,又都毛毛亂亂的了。

原以為劉書記已經佔據了上風,現在看來,可就未必了。

柳俊淡然說道:“既然如此,請胡主任過來吧。我在家裡。”

“是是,謝謝省長,我馬上就過來”

胡好學一迭聲說著感謝,語氣裡帶着明顯的激動之意。當然,多半是裝的。到了省委辦公廳主任這個層級,誰不清楚什麼時候應該激動,什麼時候應該冷靜?

柳俊放下電話,點起一支煙來,緩緩抽着。

官場上,誰不是人精啊,看來有人開始“未雨綢繆”了。

胡好學來得極快,不過幾分鐘之後,就趕到了省委常委院十八號樓,進門的時候,略略有些氣喘。胡好學將車停在不遠處,最後這一小段路,是跑步過來的。

這也是為了向省長表明一個態度。

身在官場,什麼最重要?

態度

至少胡好學就是如此理解的。

“省長好”

胡好學一進門,便朝着端坐在長沙發里的柳省長深深鞠了一躬,腰彎成了九十度。說起來,胡好學的身材也並不苗條,腆着個大肚子,也難為他做這樣的高難度動作了。

柳俊並未起身,只是淡然一點頭,略帶微笑地說道:“胡主任,你好,過來坐吧。”

“是,謝謝省長”

胡好學帶着一點小跑的架勢,快速地走了過來,到了柳俊面前,又是深深一鞠躬。

柳俊擺了擺手,示意他坐。

家政服務人員及時為客人奉上清茶。

不是極其要好的朋友登門,嚴菲是必定不會出來作陪的,她躲進小樓成一統去了。

“這麼晚了,還來打擾省長的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啊......”

胡好學坐了半邊屁股,一開口就連連欠身,臉上的歉意看上去十二分的誠懇。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工作第一。胡主任有什麼話請講。”

“是啊是啊,工作第一工作第一,省長勤政愛民,對待工作的態度,正是大家的典範,對我省幹部隊伍作風的轉變,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胡好學諛詞潮湧,高帽子一頂接一頂飛了過來。

遙想當年,胡好學擔任財政廳副廳長的時候,柳俊同志不過是剛剛從縣委書記調任玉蘭市委常委的小年輕,大家級別相同,胡廳長的資格老得多,心理優勢還是比較明顯的。不料區區數年時間過去,這位在省長的位置上都呆了兩年了,胡好學成了名副其實的下屬。

胡主任雖然高帽子滿天亂飛,實則時時刻刻在關注着柳俊的神態。卻只見這一番話並未取得預期的效果,柳省長的雙眉微微蹙了起來。

胡好學不由嚇了一大跳,心中不住自責。怎麼把這位的規矩忘了?柳俊最不待見的就是溜須拍馬的幹部。在柳俊手下做事,要想獲得重用,只有一條路可走。

胡好學平日里與劉飛鵬和趙丹等人打交道的時候,說奉承話已經成為固有的習慣,一時之間有點改不過來,恰恰犯了柳俊的忌諱。

“省長,這個,我向您彙報一下八屆省代會的籌備工作吧......”

胡好學連忙將高帽子收了起來,規規矩矩地請示道。

柳俊點了點頭。

胡好學便打開隨身攜帶的小本子,開始做彙報。

八屆省代會的儲備工作,儘管是羅自立和趙丹在負責的,柳俊看上去並沒有過多的去過問。但這樣重要的工作,身為省長,柳俊當然不可能真的不聞不問。

聽起來,胡好學的彙報,與羅自立趙丹在常委會上的情況通報,基本上一致。在這樣的事情上,胡好學也不可能敢於擅自做主。他今天過來向柳俊彙報,事實上就是表明一個態度。

這個事情,您柳省長也是主管領導,我們對您是十分尊重的。

對於趙丹和胡好學心中所想,柳俊非常清楚。應該說,作為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無論趙丹還是胡好學,政治嗅覺均是很敏銳的。

於向宏倒台,博弈並未結束,只有更加激烈。

就好像下圍棋,中盤搏殺定局之後,官子之爭就變得十分關鍵。

成功拿下於向宏,只能說嚴柳系由此確立了“外線進攻”的優勢,明珠系轉為“戰略防禦”態勢。最終會達成一個什麼樣的平衡,還需要經過十分艱難的“談判”過程。嚴柳系自然想要以此為契機,爭取實現“利益最大化”,那邊則是“頑強抵抗”,爭取以最小的代價達成新的妥協與平衡。

具體到爭鬥最激烈的a省,幹部們估計,“妥協”的最終結果,會以劉飛鵬和柳俊的去留作為判別的風向標。

而最令人頭痛的,就是這個判斷不大好做。

於向宏是倒下了,不代表着劉飛鵬一定會受牽連。劉飛鵬自己也在書記辦公會議上說過,和於向宏共過事,“了解”不夠深入。這就是個“撇清”的意思了。正因為那邊已經倒下了一個重量級的大人物,就不會樂意再倒下去類似的大人物了。

如同劉飛鵬這般權重一省的封疆大吏,乃是那邊力保的主要對象。假如這些重要的位置丟失得太多,那邊就真要潰不成軍了。

太上絕不會容忍這種情形發生。

而柳俊,在大家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年齡。

相對於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來說,他實在太年輕了,較之他二十四歲擔任縣委書記還要離譜。畢竟一個縣的影響範圍不大嘛。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搶先一步向柳俊表明自己的態度,是很有必要的。

胡好學很懂事,並沒有將枯燥的數據彙報太久,略具意思之後便及時收口,恭謹地說道:“省長,您對黨代會的籌備工作,有什麼指示?”

說著,就掏出筆來,擺出了記錄的架勢。

柳俊淡然說道:“這個工作,一直是自立書記在負責的,你們按照他的指示辦理就是了。”

胡好學就是一滯,隨即益發恭謹地答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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