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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那一刻,沔水西邊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黑壓壓的漢軍兵潮,視野所及,無窮無盡,就像是正在遷徙的野牛群,而且是絕對訓練有素整齊有序的野牛群,鋪天蓋地、漫山遍野地席捲而來。(最穩定,

在漢軍兵潮的汪洋大海之中,聳立着一架架高聳的大型軍械,有上百架井闌、巢車,還有數以百計的投石車,那不是槓桿式的簡陋投石車,而是結構複雜、體型巨大的配重式投石車,足以將百十斤重的巨石發射到五百步以外!

數以百計的井闌、巢車以及投石車中,聳立着一架格外高聳的巢車,這架巢車足有六七丈高,既便是在高聳的井闌、巢車以及投石車間,也猶如鶴立雞群、卓爾不凡,這架巢車當然就是漢軍的最高指揮中樞。

劉邦手扶護欄迎風而立。

在劉邦的左右兩側,站着神情凝重的大漢上將軍呂台。

此番楚漢沔水之戰,其兇險猶在當年的垓下決戰之上,當年垓下之戰,劉邦將七十萬聯軍的指揮大權給了韓信,最終換回了豐厚的回報——項羽兵敗垓下、身死烏江,這次沔水之戰,劉邦同樣不準備親自領兵。

劉邦能由市井無賴而有今日地位,靠的是知人善任,而不是他本身的能力有多強,在歷史上,韓信曾對劉邦有過評語,說他將兵最多不過十萬,卻善將將,這的確是最為中肯的考評語,劉邦也的確不善於用兵。

劉邦不善用兵,卻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指揮不了這麼多的軍隊,所以很乾脆地將指揮大權讓給了呂台。

不過,劉邦心裡還是有些遺憾。

項莊麾下有畢書那樣的兵家,可他劉邦麾下卻再沒有韓信那樣的人物了,周勃、呂台雖也算得上是名將了,可是跟韓信、畢書這種級別的兵家相比,還是頗有不如,張良、陳平只是謀士而不是統帥,至於說白墨。政略、謀略有餘,兵略還是不足啊。

見劉邦的意志有些低靡消沉,站在身後的陳平忽然陰陰一笑,說道:“大王,畢書淮南大捷,若項莊在沔水大敗,則楚國豈不是形成了君弱臣強之局面?這卻是禍非福了,嘿嘿。”

“嗯?!”劉邦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對啊,若是能在沔水打敗項莊。那楚國還真就成了君弱臣強的格局,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到時候項莊再是胸懷袒盪,畢書再是忠心耿耿。只怕兩人之間也得生出種種嫌隙了吧?

當下劉邦扭頭看着呂台,說道:“將之,一切就看你的了。”

呂台轉身拱手作揖,肅然應道:“大王放心,臣當定竭盡全力!”

“儘管放手施為。”劉邦擺了擺手,慨然道。“寡人相信你的能力。項莊小兒雖然勇冠三軍,卻終究只是個匹夫,寡人領兵不過十萬,項莊小兒只怕不過五萬,而此番沔水大戰卻是五十萬級別的較量,項莊小兒斷然不是你的對手。”

呂台點了點頭,又道:“臣只擔心,楚軍不肯應戰。”

“那也無妨。”劉邦大手一揮。朗聲道,“那就強攻楚軍大營!”

站在劉邦的身後的張良微微一笑。說道:“楚軍若是據營而守,雖然可以憑藉堅固的營寨抵擋一時。卻也將戰場的主動權拱手讓出了,至少我軍未戰便已立於不敗之地,一旦我軍破開其營防,則楚軍也就必敗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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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事,有利則必然有弊,絕不可能讓你佔盡好處卻毫無一絲壞處。(最穩定,

項莊此時的心情就很有些忐忑,據營死守固然可以藉助堅固的營防來抵擋漢軍,可問題是,這樣一來楚軍也就被漢軍關在了“牢籠”里,換句話說,楚軍也就失去了跟漢軍對等較量的機會,一旦營防被漢軍破開,楚軍就肯定完了。

所以,據營死守可以說是風險與好處並存,就看楚軍能否守得住了,只要能夠守住,那就萬事大吉,要是守不住,那就萬事皆休。

當然,除了據營死守,楚軍也可以選擇跟漢軍野戰。

但是,現在擺開陣仗跟漢軍野戰,項莊還真沒必勝的把握,漢軍不僅擁有絕對優勢的騎兵,現在更有了足以壓制楚軍連弩的投石車群,在騎兵為王的冷兵器時代,項莊實在無法想象,在失去了連弩壓制之後,楚軍該以何取勝?

當然,如果畢書在這裡,局面就將截然不同!

所謂兵家到了畢書、韓信這個層級,騎兵的優勢並非不可克服,他們完全可以憑藉陣形轉換層層削弱騎兵的衝擊力,並最終將對方的騎兵湮沒在己方的步兵汪洋之中,所以項莊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據營死守,守到畢書趕到沔水的那一刻!

劉邦知人善任,很有自知之明,項莊何嘗就沒有自知之明?

項莊非常清楚,讓他帶着一支數量不多的精銳偏師去衝鋒陷陣或者長途奔襲,可說是如魚得水、如臂使指,可讓他帶着幾十萬大軍與對手決勝於沙場之上,那就是勉為其難了,論指揮若定決勝沙場,天下有誰能及畢書、韓信?

畢書趕到之日,便是劉邦六十萬大軍覆滅之時!

想到這裡,項莊嘴角不禁綻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漢軍兵力雖然佔優,可優勢也着實有限,漢軍雖然擁有絕對優勢的騎兵,可騎兵在攻堅戰中作用不大,唯一讓人頭疼的就是投石車,這玩意對單兵的威脅雖然不大,可對營防工事卻是個巨大的威脅!

不過,就憑區區幾百架投石車,恐怕還不足以破開楚軍堅固的營防。

倏忽之間,地方地平線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號角聲,百里賢揚起羽扇搭上額角,往前方眺望了片刻後,扭頭對項莊說道:“大王,漢軍來了。”

項莊點頭,又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揮,道:“各軍準備。”

霎那間,項莊的軍令便迅速傳達了下去,各軍各營、各部各曲便紛紛開始了大戰前的最後準備,一隊隊弓箭手開始登上箭塔和矮牆,一排排的重甲武卒持刀負盾、緩緩進至寨牆後面列陣,一群群的輕兵則將一桿桿的飛矛插在了自己的腳邊。

還有一騎騎的傳令兵正在營中來回飛奔,往複傳達着軍令。

一個個司馬、校尉還有將軍則站在各自部曲的隊列前,正在進行戰前的最後動員,伴隨着他們或激昂、或低沉、或憤怒的話語以及肢體動作,列隊而立的楚軍將士們便會情不自禁地以刀拍盾,以戟矛頓地,或者乾脆以缽大的鐵拳嘭嘭地錘擊自己的胸膛,一邊還在嗷嗷嗷地大聲叫囂,軍人的熱血、嗜血以及豪情,在這一刻綻露無遺。

大戰之前的肅殺之氣,頃刻間便將整座楚軍大營完全籠罩,甚至連空氣里都已經充滿了濃郁的血腥之氣。

南北兩側的沔水河面上,六百多艘水軍戰船也斜着一字擺了開來,只不過,用大鐵釘釘死在船頭上的那一具具連弩,此時卻用蘆席給遮掩了起來,遠遠望去,就像是在船頭堆放了一堆雜物,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具具的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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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現在沔水河面上的楚國水軍並沒有引起漢軍太大的警覺,楚軍大營雖然築在三面環水的河灣上,水軍的確可以近岸支援,但也僅僅只是支援而已,此番沔水之戰終究還是陸地上的大決戰,就憑楚國水軍的幾千名弓箭手,又能濟得什麼事?

所以,不單劉邦、呂台沒把楚國水軍放在心上,就是張良、陳平這樣的絕世謀士,也無法未卜先知,預知潛伏在楚國水軍戰船上的威脅。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五十多萬漢軍擺成一個巨大的矩形陣,自西向東向著位於沔水河灣上的楚軍大營緩緩逼近,距離楚軍大營還剩下不到五百步遠時,前方的步兵以及兩翼的騎兵便紛紛收住了陣腳,只有後陣的井闌、投石車還在向前移動。

從高空往下俯瞰,沔水在這裡拐了個大彎,形成了一個東西向的“幾字”,當然,這不是河水的大幾,而只是個左右河道間距不過千步左右的小几,楚軍大營就扎在這個幾字的頂端,而漢軍現在就停在幾字下方的缺口外。

由於河道的限制,漢軍如果再向前推進的話,就必須改變陣形了,因為南北河道間的河灘寬度只有千步左右,根本容不下漢軍那巨大的矩形陣,再往前的話,兩翼的騎兵就要被擠到冰涼的沔水裡去了。

好在五百步的距離不算遠,已經處在投石車的打擊範圍之內了。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足足兩百架高聳的投石車從步兵讓開的通道間緩緩上前,最終聳立在了漢軍矩陣的最前沿,遠遠望去,那兩百架投石車就像是兩百頭趴伏着的巨獸,龐大猙獰冰冷而又充滿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高聳的巢車上,呂台扭頭看向了劉邦,劉邦輕輕頷首。

呂台霍然回頭,又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淡淡地道:“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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