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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粟娘笑着走進了柏木樓正廳,向十四阿哥福了一福,“十四爺。”

十四阿哥笑道:“都到門口了,卻被你攔了,聽說是你寵愛的奴才?”

齊粟娘點頭答話,秦道然看向齊強,“給你妹子加張座,放在十四爺旁。”

齊強正滿心裡打鼓,看着齊粟娘的臉色,隨口應了。

伏名見得安生已溜,暗暗罵了他一句,親自上前在十四阿哥與連震雲之間加了張座椅,叮囑小廝丫頭們好生侍候,也偷偷溜了出去。

齊粟娘奇怪看了秦道然一眼,雖覺着女眷上席,不合平日里的規矩,卻想着替比兒相看少年英雄,便也不推辭,上前坐了。

宋清看着齊粟娘向他望了.過來,心中忐忑,沒有心思歡喜當初獻計得成,更沒有精神去看連震雲的臉色,只聽得齊粟娘笑道:“宋大當家,你那位心腹手下在哪裡?”

羅世清卟哧一聲笑了出來,齊粟.娘奇怪看他,齊強在桌子底下狠狠給了羅世清一腳,陪笑道:“妹子,我看着他和比兒不般配......”

宋清連聲附合,“正是,正是......”

齊粟娘還未說話,翁白一臉不.樂跑到了十四阿哥身邊,盯着他猛瞧。十四阿哥哭笑不得,指着翁白笑道:“喏,就是他看上了你的丫頭。”又轉頭看翁白,“這是那小姑娘的主子,你要是想把那小姑娘帶走,就得她點頭。”

翁白和齊粟娘對視了半晌,互相把對方上下下下.打量了個遍,宋清一身冷汗,掙扎着想開口,就聽得齊粟娘滿意笑道:“年歲倒也配般,你叫什麼?”

孟鐵劍嗆了酒,滿座的人俱是忍笑,齊強抹着頭上.的汗,“妹子,其實......”

“俺叫翁白。你是姑奶奶么?”翁白似有些害羞,“你也.長得很乾凈。”

十四阿哥頓時.惱了,一拍桌子,“不準再說這幾個字。”宋清見得滿座里沒幾個好臉色,連忙附合,“翁白,記住了,不準再說,陳夫人,其實......”

齊粟娘笑道:“無妨,翁白看着很老實。”看向十四阿哥,笑道:“十四爺。”

十四阿哥哼了哼,沒有出聲。齊強方要開口,只見齊粟娘看着翁白笑道:“你是哪裡人?家裡父母可在?”

翁白見得這位姑奶奶大不是聽說中可怕,又長得乾淨,老實答道:“我是高郵人,家裡有我爹我娘。”

齊粟娘歡喜看向齊強,“哥哥,他也是高郵人。”說罷,又轉過頭去,“你爹娘可給你娶過親,又或是訂過親?”

齊強聽得翁白搖頭道:“沒有。都沒有......”,看着齊粟娘越來越歡喜的臉色,拉着已是有些覺着不妥的羅世清,悄悄兒站了起來。

連大河瞟着齊強和羅世清從側門溜了出去,看了看連震雲身邊的齊粟娘,瞪了拉扯他衣擺的連大船一眼,低聲道:“怕什麼,還有十四阿哥和宋清。”

十四阿哥瞅着齊粟娘招手把翁白叫到了跟前,柔聲細語地問道:“你可有兄弟妹妹?家裡做何營生,有何資產?”

“沒有,俺只有一個。俺就是跟着宋爺學武藝,學讀書識字。俺爹娘都是宋爺在養,俺也沒有錢。”

宋清微微鬆了口氣,卻聽得齊粟娘點頭笑道:“你很老實,只要上進就好。你放心,比兒若是嫁過去,我陪送他六十四抬的嫁妝,你也可以讓你爹娘享享福,比兒是個好姑娘,她父母雙亡,會孝敬你爹娘的......”

宋清看着狄風如拉着孟鐵劍告罪更衣,匆匆走了出去,左思右想,聽得齊粟娘繼續道:“聽說你武藝很出眾,十四爺才賞了你這個恩典,宋爺也是樂觀其成?”

宋清猛一咬牙,正要開口,秦道然站起笑道:“十四爺,奴才還請借一步說話。”

十四阿哥立時站起,一把拉住秦道然的胳膊,“正是,爺正想起一事要和你說。”說罷,拖着秦道然奔了出去。

齊粟娘奇怪地看着十四阿哥和秦道然難得的親熱樣,看着宋清笑道:“宋大當家,翁白什麼時候開始跟着你?和你學了幾年武藝了?”

宋清苦笑道:“是我正月末上京時,在通州到京城的白楊林里看見了他,就帶上了,也只學了一月武藝。”看着悄悄兒起身的連震雲,“方才,也是連大當家的手下贏了翁白,把這賞賜讓給了他。”

齊粟娘聽得“白楊林”幾個字,頓時一怔,轉眼又驚喜道:“只學了一月便能如此厲害?”看向連震雲,又看了看他身後陪笑的連大船,“連大當家,是大船?他的武藝也是這般厲害?連大當家手下果然是人才濟濟。”疑惑道:“大當家這是要去哪?”

連震雲暗暗磨牙,只得坐了回去,“夫人謬讚。”看向宋清,“翁白若是沒有宋大當家慧眼識珠,撥之於芥塵,哪裡能有今日的際遇,更不能得娶夫人的愛婢。”

齊粟娘連連點頭,“宋大當家不愧是漕上大豪,眼光自是不同凡響。翁白,你離開高郵多久了?可曾回去看過?老家裡可還有親族?”

翁白搖頭道:“俺娘說俺一出生就離開高郵了,出來七年也沒有回去看過,老家裡還有一個親爹,俺跟親爹姓。”

連震雲知曉已是避無可避,見得廳上眾人已退,女戲小廝們都不知去向,除了連大船和連大河,就只有宋清一人,索性笑道:“出生七年?家裡還有一個姓翁的親爹?宋大當家,這是怎麼回事?我聽着怎麼不kao譜?夫人覺得可是?”

齊粟娘已是滿臉迷惑,聞言點頭道:“連大當家說得正是,宋大當家......”

宋清把連震雲恨得入骨,卻又不能不答,閉着眼答道:“翁白他......他養父姓白,親爹姓翁。他......他雖是長得壯實,現下......現下卻只有七歲......”

連震雲看着宋清的臉色,暗暗發笑,再看看齊粟娘呆愣的面龐,悄悄把椅子移開了些,過得半晌,方聽得齊粟娘緩緩道:“宋大當家這是和我說笑?”

宋清嘆了口氣,站起深施一禮,“翁白冒犯,實是無心,宋某以後必會嚴加管束——”只聽得一陣咣啷轟然亂響,大長案上的桌布被齊粟娘xian了開去,滿桌的碗盤砸得一地粉碎,酒盅四處亂滾。

宋清的月白長袍衣擺上沾上了幾處污跡,他何時受過這種氣,心中便有些惱,卻想着她深受聖寵的夫婿,十四阿哥對此婦的寵愛,齊強與此女的兄妹情深,卻只能再次賠禮,“夫人恕罪,實是無心冒犯......”

“你......你幹嘛生氣?俺只有七歲怎麼啦,俺不能帶走你的丫頭——”

四散在西花園裡的十四阿哥、齊強等人,聽得柏木樓里一陣平咣亂響,已是驚了一跳,正猜測間,忽聽得翁白髮出一聲慘叫,頓時把齊強打算回去看看的念頭打了個煙消雲消,拉着羅世清退得更遠了些。

連大船看着臉色鐵青的宋清,滿臉怒色的齊粟娘,還有蹲在地上大哭的翁白,倒抽了一口涼氣,悄悄向連大河身後移了兩步,卻見得連震雲伸手在背後打了個手式,立時跟着他向屋角退了過去,躲得遠遠的。

“七歲?七歲你就敢調戲女人?七歲你就敢娶老婆?放你的屁!”齊粟娘惡狠狠地罵道:“你方才說我什麼?長得乾淨?你就是這樣在一群男人面前說比兒的?你這該死的!”

“夫人,翁白只有七歲,你何必下此狠手!”宋清忍無可忍,瞪眼怒道。

“他七歲又怎麼樣?七歲就該有七歲的樣子,七歲就該呆在家裡頭學規矩!他敢跑出來調戲我的丫頭,我就敢下狠手!”齊粟娘毫不客氣,瞪着宋清,“養不教父之過,如今宋大當家教養翁白,就該讓他懂懂規矩。他一個男子,不在乎被人家當樂子玩笑,那是你們宋家的事。我家的比兒,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就因着他,被你們這些男人拿着在席里當樂子,我呸!你們不要臉面了我還要臉面!比兒還要!”

宋清氣得全身發抖,“他全無壞心——”

“難不成要殺人放火才叫壞心?他不知道什麼是女子的名聲,你也不知道么?這廳裡頭這些小廝女戲,各家的隨從,今日散席後七嘴八舌把事兒一說,比兒的名聲會怎麼樣,你不知道么?竟然還敢叫比兒到前面來讓你們耍樂?他死一百次都不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德行!你裝成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也沒有用!”

宋清怒道:“夫人不要欺人太甚,我是看在齊三的面上——”

“我要不是看在我哥哥面上,我會就這樣便宜他?”齊粟娘狠狠給了翁白一腳,“你給我記住了,離比兒遠遠的,再讓我看見你kao近比兒,我管你幾歲,閹了你做太監!”

宋清已是氣極,怒不可遏,忍不住抬手,齊粟娘袖中的銅簪尖方抵到翁白的咽喉,便聽得身後連震雲冷冷一哼,“宋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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