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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個揉到全是褶皺的紙團被重重的扔在地上,在不甘的跳動幾次後,歸於平靜。

不遠處的書案上,一隻有幾分脫水的月季斜斜的依着。此刻已是羈鳥歸巢之時,斜陽在視線之極灑下點點餘暉。一個少年右手執筆,左手杵着下顎,眉間微微皺着,正望着那美艷的花瓣出神;

“哎......”一聲輕嘆,少年略略收了收神,晚風拂過案前,烏黑的髮鬢隨着風輕輕飛舞,飄逸出塵;餘暉悄悄的照進臉龐,光影交錯間,更顯出他剛毅俊美的輪廓。換做現代,有這麼一個丰神俊朗的帥哥寞坐於窗前,只怕早已惹得蜂狂蝶浪了。

酉時已末,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小黑、白圭一干人等心早就飛到胭花鬧市之地了,礙於兄弟情義,三個人還是結伴來到舍間邀約戚繼光一同出遊,此番依舊被小光以箭傷未愈的理由推辭了。

“你們絕不覺得小光最近很奇怪?除了操練之外,就一直窩在舍間。”趙三紅最先開口

“依照小光的性格,他絕不可能是有一點傷就無限矯情的人。”白圭接過話茬

“許是思念親人了吧?聽說小光有個如膠似漆的相好......”小黑一臉壞笑

“想你個頭,人小鬼大”白圭不由分說一記響頭

——誰小了?誰小了?不信今晚咋倆比比

——比就比,現在就比

兄弟三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把小光的異樣行為拋在腦後......青春從古到今就是用來張揚的吧。

在舍間目送三人離開後,戚繼光有些無奈的躺倒在床上,現在的他倒是非常珍惜這片刻的安寧。可以不用刻意對如初做出厭惡的眼神,不用搜腸刮肚的扮演她的對手角色,更不用東躲西藏。

“等等,不是說好今天不想這些嗎?怎麼又開始了......”小光喃喃自語

躺在床上輾轉,小光絕望的發現,記憶中的一切東西都在不斷的模糊,“胡公公”卻如同魅影般的揮之不去:今天為誰展顏,在何處駐足以及身邊出現過的男人,甚至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斷的在腦海中縈繞。

戚繼光從床上一躍而起,來到書案前,研磨習書。小光雖出身武門,其父卻並不是一介莽夫,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文韜武略,恩威並施,再加上天資聰穎,幾年下來也深得文中三位,書法雖不若張居正般悠然飛舞,卻也有幾分獨到的遒勁。

書法靜心,墨香育人。小光本想借這一筆一划間將心靜一靜;無奈筆鋒迴轉之下,胡如初三個字躍然紙上,自然得連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懊惱的扯下紙帛,豎起毛筆,重新來過。

無奈這世間文字,豎起筆,讓他想到“胡”;橫起筆讓他想到胡公公那誇張的“一字眉”,就連寫自己名字“戚繼光”,這第一筆下去,也像是在給他畫眉......

此後無論怎麼在紙筆之間擺弄,心思卻離不開一一那個小太監了:畫一幅春水桃花圖,想到兩人相依落纓樹下,拾花送美;畫一幅駿馬奔騰,想到的卻是兩人濃情共濟,快意江湖。

於是寫了又撕,撕了又寫,心境沒有澄明,反而越發煩躁,身後成團的紙帛撒的狼藉不堪。

“咦?小黑他們舍間亮着燈。”八重一手攙着如初,一手指着不遠處

“我過去看看,他們幾個壓根沒長不愛玩的基因,怎麼突然留在舍間,別又出什麼事情。”如初好不容易和他們打成一片,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孤立。

“順便......去看看那個小馬王,好歹他也是為了我受了傷,老師關心同學那是天經地義”如初大義凜然的調動起八卦神經。“包括私生活......”心裡再暗暗的加上一條。

打發八重回房後,如初來到舍間。見舍門虛掩,裡面光影搖動,暗窺之下,發現房間里只有小光一人伏在案前,身後一地紙團。躡手躡腳的撿起最靠門邊的一個,打開一看,墨跡通篇,內容卻是高度重複的三個字“胡如初”

“看來這小馬王真是墮入情網了呀,”眼皮一翻,計上心頭。看來小光今天是難逃大灰娘的魔爪了。

此刻,如初推門而入,笑的如沐春風,三分大方,七分自然,十分嫵媚。小光沒想到有人打擾,慍怒的回過頭,一眼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佳人立於身後,眉目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一臉雲淡風輕的笑,正靜靜的望着他。

怒色和血色從這俊逸少年臉上退個乾乾淨淨,臉上因為來不及換上其他表情,就這麼獃滯着。真是要命了,這個一一,怎麼可以長的那麼好看呢?面若春花,眼如秋水,臉上一點毛孔也看不見,就連鼻唇之間應該有的男性特徵也了無蹤影,好似一塊無暇美玉。看着看着竟有幾分痴了。

看出少年的失態,如初只好先打開話匣:“小光,傷好些了嗎?把上衣脫了,讓我再幫你看看。”

“又摸啊?!”說著,把衣服緊了緊,看樣子是死也不會讓胡公公碰一下了。

靠,這個死男人,說那麼直接幹嘛,你以為老娘任誰都可以免費乾洗的嗎?如初憤憤,臉上卻不動聲色:“我只是關心你,想來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看就不看吧。”她明顯沒有把重點放在吃豆腐上。

閑話了些家常,如初來到案前,她邪惡的作戰計劃開始了:“小光,我有一個字一直寫的不得神韻,不如你教我寫如何?”

“哦?”戚繼光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心想只怕又是什麼陷阱,那張居正的字比他好看多了,為什麼偏偏要找上他?但總比被這胡公公摸的面紅耳赤,心思大亂要好。

“佳字”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如初先把這霸王師給拜了

“是漸入佳境的佳嗎?”

“是佳偶天成的佳。”如初提筆幾個起落把字寫好

“那個......一一,你的字寫的也太難看了吧!”小光看着白紙上歪歪斜斜的筆畫,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你應該這樣寫......”小馬王的驕傲戰勝了理智,在如初以退為進的計策下,一敗塗地

一開始小光寫了一遍,讓如初臨摹,無奈怎麼解說,這個笨太監就是不明白,無論下筆還是力道,都南轅北轍。在暴走邊緣的小光一把握住如初的手,一筆一划引導。

掌心的糾纏的溫度一瞬間糾纏在一起,完了......中計了,這回是還是自己主動騙人家的手摸的。

白皙的手背,修長的五指,再加上略小的掌心,如初的手就這樣輕易被握着。站在身後的小光,心神一陣陣的激蕩,彷彿這小小的手掌就是為他才出現的,與這雙手的主人廝守一生想必也是一件美事吧。這個一一是千年前的狐狸精吧,他怎麼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自己的理智擊的潰不成軍。

一旁的如初正享受着花樣美男的貼身照顧,心情美的冒泡,估計是死也想不到,腹黑的戚繼光把她的物種歸屬從人變成人妖,最後乾脆把人去了,只剩妖了

出神間,手腕的力道也鬆了下來,這寫了一半的字也開始走樣了,只能重新來過。那個小一一彷彿是故意的,每次寫到最後總會出點小狀況,一會兒打個噴嚏,一會兒把案上雜物碰掉,寥寥幾筆的字,硬是手把手的寫了快十次才寫完。小光站在他身後,看着玉琢粉頸,烏黑的髮髻,還有隱隱暗香,忍得口乾舌燥,幾乎虛脫。

送走如初後,戚繼光來到桌前,看着那一疊整齊的“佳”字,忍不住拿起來輕輕摩挲,筆畫間還留有些許墨跡淡淡的味道,彷彿是一一留下的。

“佳偶天成......”小光輕輕呢喃着,比武的那一點同時抹上的墨跡,床前那一次無意識的吻,深巷中糾纏的擁抱,梨花帶雨的臉龐......“我和你算不算佳偶呢?也許,我來到這衛學就是為了等你出現吧,如初......鬧市射向你的那一箭,我擋了,因為我心痛了;射向我的那一箭,我沒擋,因為我想看你心痛了......”如初善良可愛,儘管他生理天生缺陷,但是性格卻很完美,這麼一個天降的尤物,卻給了一副男兒身,太過可惜,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深巷的一擁已經證明了,懷中的人值得也需要他用一生去守護。哪怕輕微的傷害,他的心都不能承受。

三綱五常,天倫大道也不能阻擋我尋找我愛的人,無論年齡,無論性別。家人的責難,朋友的嘲諷就讓自己一人承擔好了,只要如初能快樂,平安的活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坦然的接受他的愛,回應他的愛。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值得,除了生離死別,生離和死別都不行......

想通了糾纏多時的煩惱,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前幾日對如初的冷漠總也要想辦法彌補。如初是喜歡花的......

於是一連幾日,小光都神秘的失蹤了,如初以為f4出去瀟洒了,而他的兄弟們卻以為他依然留在舍間養傷......

“哇,小姐,有人送花給你”八重打開房門,一束月季帶着朝露倚在廊前。

“小姐,你快來看啊,這些花不是真的,是拿絹剪出來再粘在一起的......送花的人好有心啊,還有一雙巧手。”

如初從聒噪的八重手裡接過花,細細的端詳着,那個小子一定是不眠不休好長時間才做出來的吧,為了看起來更逼真一些,還不忘記在上面撒了些水......花莖處幾個小字,自然也被敏銳的捕捉到了。

將花輕輕放在一邊,如初抬頭望着天邊,水霧瀰漫:“如果我真的是男人,真的是太監,你也執意要和我在一起嗎?真的可以嗎?”

舍間,幾個年輕的人經過白天的操練正在酣睡,一個健碩的身影,悄悄起身,伴着同伴們均勻的呼吸聲,來到窗前,藉著月光,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刻刀和幾隻月季,一筆一筆的在花莖上刻下四個字——光想着你

如初,你知道嗎......

小光想着你......

小光,唯一想做的,只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