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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頤心中,後悔不已。..他只想着告之母親真相,讓她心裡早做準備,省得從外人口中聽到這些握手不及,卻忘了母親到時是年過半百的人,又不是心志堅韌的性子。的

初瑜已經從丈夫口中。得知婆婆身世。雖說表姑祖母成了親姑母,有些驚詫,但是也不減她對婆婆的恭敬之情。

夫妻兩個衣不解帶地在蘭院侍疾,長生、天佑他們也乖巧許多。

雖說李氏怕過了病氣給孩子們,但是他們這幾個小的,還是每日過來,隔着帘子給李氏請安問好。

看到孩子們乖巧,曹頤夫婦這般孝順,李氏只覺得胸口發堵,鼻子酸酸的。

昏昏沉沉中,李氏想起許多。

想起自己打小羨慕的李煦嫡女,想起同自己一樣寄居李府的王嬪,好像回到了大家還是孩子的時代。

高太君對她冷淡,她早就曉得,但是她不敢有半點埋怨。以庶女的身份。養在嫡母的名下,沒有短了吃穿,沒有打罵,這已經是她的福氣。

想得越多,她就越難過。

小時候不懂事,也是淘氣的性子,跟着比自己年長三歲的侄女學舌,管堂兄李煦叫爹,管堂嫂韓氏叫娘,直到五、六歲才改口。她那時是,最羨慕的不是旁人,就是自己的侄女李非。

她常常想,自己要是李非就好了,是嫂子的女兒。

等到李非進宮了,李氏心裡偷偷歡喜,因為往後就沒人跟自己爭嫂子了。但是,堂兄的小妾生了李翼,抱到嫂子身邊養,就是李翼,她這個小姑子就要靠邊站,連她最愛吃的桂華莫,姓子也急不得叫人做了。

為了討嫂子歡心,李氏就圍着李鼻的搖籃轉,不肯離開嫂子的屋子。

後來,不知是堂兄心疼嫂子,還是嫂子嫌自己了,同高太君說了什麼,使得高太君板著臉斥她一頓,叫她不要老去打擾嫂子。

她人前沒露出什麼,晚上在被窩裡哭了半宿,她實在是不想一咋。人孤零零地待着。

幸好王嬪母女投奔過來,都是失父孤女,同病相憐,她同王嬪倒是成了小夥伴。

那以後,李氏就不再“淘氣”同王嬪一道,老老實實地跟着據姆們學女紅針線,成了“溫柔賢淑”大姑娘,,

初瑜雖曉得婆婆是傷心所致,但是身為媳婦,也不好提旁的,唯有盡心侍候。李氏怕累着她,叫她去歇着,她也不聽。..

曹頤在無人時,少不得開解母親幾句。

往事召矣,如今一家人安安穩穩地過活,何必為旁人傷心。

李氏每每聞言,只有垂淚不語。

她這一病數日,連芍院的高太君也做不安穩。

這日,高太君過來探病,打發曹顆兩口子下去休息,她留在蘭院陪李氏說話。

“淑卿,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就病下,可是頤哥兒惹你生氣?聽說他從熱河回來,帶了不少行李,是往家裡領人了?”高太君看着病榻上的養女,帶着幾分擔憂。拉着她的手說道。

她眼中都是慈愛,即便語氣並不溫柔,但是能這般軟和說話,已經是難得。

娘”娘親”李氏心中百感交集,哽咽着說道。

高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打小不聲不響的,性子看着綿和,卻是脾氣不小小時候,李非搶你的果子,你就能哭得閉過氣去,過後將李非的荷包扔到魚缸里李翼害病,怕過了病氣給你,不讓你去你嫂子屋子。你就年沒去。過後就去再去,也再也不肯親近你嫂子。真是小白眼狼,全然不往你嫂子待你親閨女似的養,生生叫她傷心。真是叫人操心,如今你都有孫子了,還忍心讓我老婆子為你掛心么?”

聽高氏絮絮叨叨提及自己的兒時舊事,李氏只覺得老臉發紅,之前的感傷竟莫名其妙的少了不少。

李氏回握高太君的手,看着她白髮蒼蒼的模樣,想她不到二十就守寡。直叫人可嘆可憫。

“娘,爹”爹去的時候,您還年輕,膝下又沒有,,沒有兒子,為何不改嫁?”沉吟半晌,李氏終於問出自己早就想宣之於口的問題。

聽李氏提這咋”高氏還以為她是為思念亡夫病倒的,畢竟眼看要到曹寅的三周年。

“改嫁?你伯娘勸了我二十年。直到你出閣了,她還說過。”高太君說起往事,陷入回憶:“你父親沒時,正是我們成親第一年,我才十六,他興緻勃勃地參加鄉試,不想卻因寫了違禁的字兒落第。你親祖父、親祖母沒的早,你父親由你大伯、伯娘撫養長大。你大伯當時在河南任按察使,聽說你父親落第的消息,怕他心裡鬱結難過,就寫信過來,叫他去河南府遊學。你父親考試不中。自覺顏面有失,正想出去溜達溜達,就聽了你大伯的安排,出了京”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說到最後。她不知是哭是笑,神情怕人。

不僅沒回來,還給妻子留下咋,“私生女”么?

李氏心中還有好多疑問,例如自己怎麼到了李家?為何會被當成是李家庶女?

但是見了高太君如此。..她什麼也問不出。

若說她那是有一分苦楚,那高太君的苦楚便是十分。

將心比心,若是她在高太君的位置上,丈夫沒了,還多了個庶女,也會心如死灰。別說將那個孩子養在自己名下。不遷怒就不錯了。

高太君固然待她不算親近,卻也將她當成親生女兒待,要不然的話,以她的性子,也不會在文太君過世後,就住到曹家來。

丈夫早天,五十多年的母女情分成空,這對老太太的打擊更大,

想到此處。李氏的頭腦清醒幾分。

她是曉得高太君的性子的,自有風骨,最怕佔人便宜。要是她曉得,與李氏並不是母女,那說不定立時就要收拾行禮回南邊。

早年李家老太爺給兒子們分家時,憐惜這個弟媳孤兒寡母,依附李家生活,要給她們母女分一份田地,就被高太君堅辭了。

她變賣自己的嫁妝,將其中半數銀子交到文太君手中做母女兩個的生活費,剩下半數留給李氏做嫁妝。

等麗二上嫁時。聽文太君說起。才曉得此太君自然刀冰肯女高太君的銀子,只是因她性子倔強,就留在手中,給李氏添妝用了。

想到這些,李氏望向高太君的憐憫,又化作滿心羞愧。

早先只覺得老太太脾氣大,待她不親,卻是豬油蒙了眼,看不到高太君對自己的好?

不管生她的是誰,養她的卻是高太君,是李家人。

她,是李家的女兒,曹家的媳婦。

什麼金枝玉葉,龍子鳳女,都一邊去。

李氏只覺得醒瑚灌頂一般,長吁了口氣。道:“娘,往後女兒定好好孝順娘,回報娘親的養育之恩。”

高太君搖搖頭,道:“都是自家骨肉,說什麼回報不回報的?頗哥兒與二丫頭、三丫頭都是孝順的,你是有兒女福的,我倒是不擔心你。就是你哥哥那邊,這些年胡鬧的厲害,白得叫人擔心。我曉得,顆哥兒不愛親近他舅舅家。但是正如老婆子早年對你說的,咱們娘倆欠你伯娘家太多。兩代撫育之恩,若不是你伯娘容留,我一個寡婦人家,如何能太太平平地將你拉扯大?這輩子老婆子誰也不虧欠,就虧欠了你伯娘。往後,能幫襯就幫襯吧,到底是骨肉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