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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一章日落

方家胡同,國公府。

前廳。塞什圖穿着蟒袍,擺着香案,跪接聖旨。

接到聖旨那一刻,他面上不勝歡喜,接旨的時候胳膊都哆嗦着。旁邊的管家伶俐,早已預備了銀封,雙手奉到趙昌面前。

這是趙昌傳旨的第二家,還有吳爾占處沒有傳旨,他便沒有耽擱,又說了兩句恭喜的話,就同侍衛們匆匆離去。

塞什圖親自將趙昌送到大門外,返回府內時,臉上卻沒了笑模樣。

因為趙昌頒完旨意後,沒有將聖旨留下,塞什圖就曉得這不是傳給他一個人的旨意,狀似隨意地問一句,知道十二阿哥與吳爾占亦承旨。

“恭喜主子,您看何時置酒?聖旨明發,最遲明兒大傢伙就都曉得主子高升的消息,府里是不是提前預備着?”管家躬身跟在身後,問道。

塞什圖停下腳步。道:“擺什麼酒?多一事......”說到這裡,他卻是改了口:“就明日吧,不請外人,除了本家的幾位爺與夫人,只請幾位舅爺、舅太太過來,熱鬧熱鬧。”

管家低頭應了,下去準備不提。

塞什圖腳步匆匆,直接進了二門,而後往西北去。

西北這有個角門,同西鄰的宅子相通。西邊宅子里,住着他生母喜塔拉氏。

剛到角門,就同曹頤對個正着。

曹頤見了他,有些意外:“爺,不是說有內官來傳旨么?這會兒就走了。”

塞什圖去西宅,正是為尋妻。

國公府的次子福哥兒百日後,就讓他們夫妻兩個送到西宅老太太處。這兩日天氣轉冷,福哥兒有些不自在,曹頤白日里就過去照看。

“已經走了!”塞什圖說著,夫妻兩個轉回正房。

“這次換了都統,都是宗室。加上上個月換的,八旗滿洲都統換了大半。有點不對頭,正好明日要擺酒,你去大舅家送帖子,看看大舅有沒有什麼話交代。”塞什圖道。

曹頤聽丈夫這樣說,也帶了幾分忐忑:“是要八旗點兵么?”

康熙龍體不豫之事,還不廣為人知;西北打不下、談不攏,僵持數年。曹頤卻是曉得的,所以這般猜測。

她並不是有野心的女人,家中婆母年邁,兩個兒子還小,實不希望丈夫遠行。要是像平郡王訥爾蘇出兵西北那樣一去就是七、八年,老太太哪裡受得了。

“若單單是出征是就好了!”塞什圖心中感嘆着,怕妻子擔心,沒有說出來,只道:“誰知道呢,大哥在南苑,同十六爺、十七爺他們也近,消息許是靈通些。”

見丈夫鄭重,曹頤沒有耽擱,使人預備了馬車,換了件出門的氅衣,往曹府去了。

初瑜得到消息,知道三姑奶奶來家時,正對着兩個八寸長的小木匣發獃。

這兩隻木匣是小滿奉了曹顒的命令,才送回來的。總共送了兩隻,曹顒還專程囑咐一句,曹頤愛吃這個。讓初瑜使人送一匣過去。

這匣子里,並不是稀罕物,不過是柿餅兒。這是常見的蜜餞,家家都有,大喇喇地送到國公府去,初瑜總覺得不妥當。

她沒有想太多,還以為是丈夫昨日去了海淀園子的緣故。那邊園子寬敞,栽了不少果木,出息除了鮮果,還有蜜餞。

“咦?”初瑜聽說曹頤這會兒來了,有些奇怪,看着那兩個木匣越疑惑起來。

這麼巧?

心裡疑惑着,她起身去蘭院見客。

蘭院,上房。

李氏拉着曹頤的手,滿心歡喜:“國公高升了,這是大喜事,當擺幾日酒!”

曹頤陪笑道:“我們爺不愛招搖,說只請親戚熱鬧一下就成了。母親可要同弟妹們過去溜達溜達,我們老太太早上還念叨母親來着。”

“這是好事兒,你不叫我,我同你兄弟媳婦也要過去湊趣的!”李氏笑着說道。

等初瑜進來,聽了這個好消息,少不得又道賀一番。

她存了心事而來,不禁多看曹頤兩眼,發現其說笑之間,帶了幾分憂色。

初瑜尋了個由子,請曹頤去梧桐苑小坐。

李氏曉得她們姑嫂有體己話要說,倒是也不惱,只是使人預備曹頤最愛吃的兩樣奶餑餑送過去。

回到梧桐苑。初瑜將丫鬟們都打發下去,只留下姑嫂二人說話。

曹頤臉上的笑模樣沒了,憂心忡忡地道:“嫂子,我們爺說有些不對頭,這旨意來的不是時候,不知道宮裡是什麼意思?莫非要點兵?我們爺讓我回來問問,哥哥有什麼交代沒有?”

聽到“交代”二字,初瑜不由皺眉,回頭看了半晌炕桌上的木匣。

“嫂子?”曹頤見她不吭聲,低聲喚道。

初瑜若有所悟,拿起那隻木匣,推到曹頤面前,道:“可是巧了,就在三姑奶奶進府前,老爺使人送回來這個,還巴巴地囑咐一句,給妹妹送一匣過去。”

曹頤打開來,睜大了眼睛。

“這......這......嫂子可知大哥是什麼意思?”曹頤饒是再伶俐,一時之間,也沒從這半匣子柿餅中看出什麼。

初瑜搖搖頭,沒有多言。

禍從口中,有些事兒,即便是自家人。也不好宣之於口。

曹頤收起小匣子,帶着幾分糊塗離去。

李氏這邊,則使人去請兆佳氏過來。初瑜有孝,是不好出門應酬的,既是三姑奶奶家的喜事,不好落下兆佳氏......

曹頤身為國公府女主人,畢竟不是無知婦人。親戚女眷閑話,時而也會帶出些朝廷大事。

等到馬車將近國公府時,她低頭看着那匣子,數着柿餅兒的數量,只覺得渾身發軟。心裡“噗通”、“噗通”亂跳......

*

南苑,圍場。

十七阿哥穿着行服,竟也帶出幾分英姿颯爽來。

“幸不辱命!”曹顒拱手道:“摺子已經送回戶部,天黑之前,應該能先送一部分銀錢過來。其他的,還得十七爺使理藩院司官過去支取。”

十七阿哥盯着曹顒的臉,帶着幾分激動道:“這樣說,摺子批了?”

曹顒點點頭,道:“批了。皇上不僅批摺子,好像還有旨意連着傳出來,我瞧着有幾個內官帶了侍衛出園。”

不是他多嘴,而是他曉得,這些話不單單是十七阿哥想聽,後頭還有個四阿哥。

都到這個時候了,能多賣一份好處,曹顒自不會吝嗇。

若是能批摺子,說明聖駕尚好;可是連着傳旨意......十七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孚若既見了十六哥......那十六哥如何?”

曹顒斟酌着回道:“許是累着了,瞅着有些乏,但是瞧着身邊侍候的人倒是比過去多。”

十六阿哥不耐煩拘束,尋常身邊就算帶人,多半也是趙豐一個。

十七阿哥同曹顒打了半天機鋒,聽了這一句,有些忍不住,皺眉道:“這話兒怎麼說?”

他猜測不出御前是否有變故,低聲道:“孚若,你怎麼看?”

曹顒露出幾分認真,凝神片刻,而後搖搖頭,道:“看不透。”

這個時候,充當明白人,才是傻子。

十七阿哥“哦”了一聲,倒是沒有追問曹顒,站起身匆匆離去。

曹顒送完十七阿哥回來,坐在書案後,思量這兩日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