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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曹顒的時候,赫山眼珠子亂轉。

他有心想要調侃一句,但是想着曹顒的性格,向來是正經的,話到嘴邊只換來“呵呵”兩聲。

納蘭富森看着曹顒,神色有些糾結。他在不久前,還曾與曹顒吃茶說話,自是曉得他沒有醉。

若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又有些沒譜了。

那個窕娘在今日陪酒的女子中容貌最佳不錯,可同大格格相比,仍是稍遜一籌。

莫非是喜歡這女子年輕?

曹顒曉得他們誤會了,卻不好為自己辯白,只能岔開話道:“怎麼都在外頭?酒過三巡,是不是差不多就該散了,明日大家多還要往衙門當差......”

赫山只當曹顒是急着納美,擠眉弄眼,道:“差不多就該散了,只是大傢伙兒都吃醉了,這數九寒天,道路上還有積雪,要是出點不是,豈不是我的罪過?這邊備有客房,大傢伙兒還是將就一晚得好。地龍攏得暖暖的......炕上那什麼......又軟乎......”

看他笑得猥瑣,曹顒哭笑不得。

卻是為了這一句話,也使得他明白不能將窕娘隨意留在堂子這邊。

窕娘以前過的什麼生活,不干他之事;在知曉窕娘可能是馬俊之女後,還不管不顧的,就失了道義。

他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留宿就不必了,這窕娘生父,許是我認識的同鄉,雖說現下還十分肯定,多少卻要照拂些......”

聽了這話,納蘭富森同赫山都有些意外。

納蘭富森鬆了口氣,他同曹家是父輩開始的交情,他同曹顒又投契,內眷們也做通家之好。要是他同曹顒一起吃花酒,傳到郡主耳中,往後走動起來也尷尬。

赫山正是酒氣上頭,滿腦子都是男男女女那點事兒。

雖說這吃花酒吃出“同鄉之女”的戲碼,有些饒舌,可他還以為曹顒正人君子做慣了,放不下身段的託辭,心中少不得腹誹兩句,笑曹顒幹事不痛快。

“這個照拂......看來孚若是有心來個長久的......長久的看顧......”赫山笑得越發猥瑣,腔調也古怪起來。

曹顒看出他醉了,也懶得同他多費口舌。

再說這事,即便是出言辯解,旁人也只會當他是做婊-子還立牌坊,誰會信他心底無私。

況且,他確有私心。

別說窕娘可能是馬俊的女兒,他的侄女,即便這窕娘只是詐言,不是馬俊骨血,也不好任由她留在外頭。否則,被有心人利用,舌頭也能傷人殺人。

“那窕娘的身契......”曹顒沉吟着說道。

赫山咧着嘴,滿臉笑意,使勁拍着自己前胸,道:“些許小事,包在我老赫身上。”

納蘭在旁,少不得又跟着擔心起來。

赫山倒也並沒有醉糊塗,多少還記掛着顧及些曹顒的名聲,並沒有大張旗鼓地贖買。而是將老闆喚到安靜處,才許以金銀。

這曲技班的班主,買來這些女孩,教以曲技,侍奉貴人,不過是為了賣個好價碼。

窕娘是處子,容貌又是眾人之翹楚,赫山掏出一千三百兩銀子,才將窕娘的身契要到手。

於是,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曹顒就成為窕娘的新主人。

曹顒不愛佔便宜,自不肯讓赫山破費,要將窕娘的身價銀給赫山。

赫山卻是堅不肯受,瞧那意思,曹顒再囉嗦,就要惱了。

曹顒無奈,只好做罷,只是回過頭來,小聲對納蘭富森道:“納蘭大哥,老赫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尋我?今日來這一出,不似他往日做派。”

往日里吃酒便吃酒,哪裡有像今日這樣,隱有賣好之意。

納蘭富森見赫山繞了一圈,不提正事兒,就將他們想要參合海貿之事低聲說了。

曹顒本不是刻板之人,只是赫山這些人都是御前侍衛出身,如今在京城內外也都是緊要位置上,賣好給這些人並不是難事,可影響卻是不好。

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說不定就給自己安個“居心叵測”的帽子。

這個人情,不能自己做。

心裡雖有了決斷,他面上卻沒有說什麼,只點點頭,表示記下此事。

少一時,張義從曹府回來,帶來一輛藍呢子馬車。

曹顒吩咐張義帶窕娘上車,自己回到飯廳這邊,與大家打了聲招呼,才騎馬回府。

馬車上,窕娘的心“砰砰”直跳,抿着嘴不言不語。

除了她之外,馬車上還有兩個五十來歲的嬤嬤,穿着打扮,都是不俗。

窕娘想問問這兩位是誰,又怕冒然開口,被誤認了輕浮。她自憐身世,將自己當成那落難的小姐,生怕被人瞧不起,行事自帶了十分的小心。

那兩位嬤嬤雖低眉順眼,卻也忍不住用眼角打量眼前這個妙齡女子,猜測她的身份。

模樣是好,可眼珠子亂轉,透着不規矩,行事又帶了些小家子氣。

她們是被初瑜打發來的,只讓她們過來接個姑娘,送到慶豐胡同的宅子安置。

慶豐胡同的那個宅子,是初瑜的嫁妝,一直閑着,留着兩房家人看屋子。

換做旁人家,男主人在外頭認識的姑娘,女主人使人接人,裡面故事就多了。

可曹顒並不在女色上面上心,這兩個嬤嬤心中不恭敬的想法只閃了一閃,就又轉了旁的念頭......

回了府,進了內宅,路過蘭院的時候,曹顒的腳步頓住。

已經是亥正前後,蘭院上房的燈還沒有滅。

曹顒曉得,李氏多半是為了高太君的病。他嘆了口氣,進了院子,入了上房。

“老爺......”屋子裡,有兩個丫鬟值夜,見了曹顒,連忙起身。

李氏在裡屋,聽到動靜,揚聲道:“顒兒回來了......”

曹顒口中應着,挑了帘子進裡屋。

李氏正坐在佛像前,手中拿着一串念珠,面上難掩憔悴之色。

“母親若是不放心外祖母那邊,明日便去那邊住幾日吧?”曹顒開口道。

李氏聽了,不由一愣,低聲道:“這便宜么?老太君過去,已經夠麻煩他們這些小的了,我再過去?”

李鼎還沒到家,李語、李誠都是出了服的侄孫,她這個堂姑祖母,老大一把年紀,還回娘家住,有些不合體統。

曹顒點頭道:“事急從權,有何不便宜的?李宅那邊雖有舅母上了年紀,兩個侄媳婦又年輕,母親過去照應外祖母,說不定她們還要鬆一口氣。”

與其讓母親寢食難安,牽掛高太君,還不如去高太君身邊盡孝。

李氏聽了,很是心動,又有些猶豫:“要是老太君不許如何?”

“母親是老太君最親近的人,老太君哪裡有不許的道理。”曹顒道。

李氏的臉上多了幾分光彩,使勁點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正是這個道路......”

曹顒又陪着李氏說了兩句話,服侍她躺下,才回了梧桐苑。

初瑜正等着。

聞着曹顒渾身酒氣,初瑜忙吩咐樂蘭去端醒酒湯。

曹顒擺擺手,對初瑜道:“醒酒湯便罷了,晚上盡喝酒,肚子里還空着,這會兒覺得有些飢了。想要吃疙瘩湯,配着鎮江香醋送上來,吃兩碗也盡可解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