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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淵和南宮敬會面的地方並不是在先前的英雄居,也不是在天南派的駐地,而是在晏家莊中。

在小廝的陪同下,夢淵兩人穿過了那道朱漆大門,走進了這座晏家集的核心部分。本來念無常作為僕人,並不適合和夢淵同行,但他同為先天高手的身份,卻讓他有了這個特權。

武林之中,強者為尊,即使是晏家,也不會去隨意小看一名先天高手。

從那一大片湖邊走過,湖水的森森寒意,讓前面帶路的小廝打了個哆嗦,連忙裹緊了身上的棉襖。

“南宮先生和萬先生已經在裡面等兩位了。”帶着兩人走過岸堤,到了一處小筑前,小廝推開了門,讓客道。

夢淵看時,卻見這是一處茶莊,搭建在了一座石舫上,茶樓門口懸掛了一塊匾額,上書三個大字“小江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

“這想來便是那位黃麻客的手筆了,據說這晏老爺子以金剛鐵腕,二心橋指力,風雷劍法三大絕學名動江湖,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夢淵心中讚歎道,他師從“妙仙子”風來儀多年,雖然談不上精通,但對琴棋書畫的眼力還是有的。這三個字當然比不上他在武當山上領略的那位三豐真人的手澤。筆力之渾厚,卻是較他自己略勝一籌。

走進門口,風中傳來陣陣臘梅的芬芳,在入口的兩側,用盆栽種了幾株臘梅,正是花開時節,為這有些冷肅的茶室,添了幾分雅緻。

“這位想必就是夢掌門了,鄙人天南派南宮敬,見過先生。”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裡面響了起來,一間茶室開處,從裡面走出來萬斯同和一名中年道人,這名道人約有四十來歲年紀,雖然是出家人打扮,卻是風采照人,若是在十幾二十年前,必然是一名風流倜儻的美男子。

夢淵更是注意到,在這中年道人的皮膚表面,像是覆蓋了一層淡淡的油光,就像是上好瓷器表面的那層光澤一樣。

“這天南派走的是道家玄門正宗的內功路子,進境雖然緩慢,卻是少有走火入魔的可能。這南宮敬差不多有半個甲子的玄門真氣底子,倒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夢淵看過《玄功要訣》一書,其中對玄門正宗的內家心法有很深刻的描述,只是望上一眼,便知道了這南宮敬的底細。

“呵呵,南宮掌門過謙了,夢某昨日與萬老弟一見如故,今日又得見南宮掌門風采,可謂不虛此行。雖然夢某長居南海,但見微知著,天南一派有貴師兄弟這樣的俊彥,必成大器。”

相比起夢淵來,南宮敬卻是大吃一驚,在他眼中看來,夢淵只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凡人,唯一有些異樣的,便是那一雙眼睛,較常人更為清澈與明亮了些而已。

但是在他看到夢淵的時候,腦中閃過的卻是另外的一個人,那便是他天南一派的耄宿,三合老人柴昆,他的授業恩師。同樣的,是一副毫不起眼的樣子。

“返璞歸真!”

儘管不怎麼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對方在如此的天氣中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分明是早已經有了寒暑不侵,冷暖自如的內功造詣,那麼自己的猜測雖然有些荒唐,但也只可能是事實。

有了這樣的認識的南宮敬,在說話之間,更多了幾分溫和與恭敬,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巴結。這令雙方之間的氣氛,很快就變得熱絡起來。

“聽斯同說,夢掌門此行,是為了送一名晏家的前輩返鄉?”南宮敬道。

“不錯,敝門的這位晏長老,自小離家,行走江湖,卻不曾忘記,自己的來處。其臨終之時,希望能夠葉落歸根。”

夢淵微微嘆了口氣道:“晏長老一生為本門鞠躬盡瘁,這最後一件事,夢某總要盡些心思。”

“夢掌門所言甚是,葉落歸根,人之常情。”南宮敬點了點頭,笑道:“今日能與夢掌門一唔,也是南宮的緣分。實不相瞞,我天南一派,與晏家乃是世交,南宮敬雖然是晚輩,卻也能在晏老爺子面前說道兩句,此事若是夢掌門信得過南宮,便交給南宮去辦如何?”

夢淵笑道:“南宮掌門夢某自然是信得過的,如此夢某就領這個情了。”

南宮敬頓時心中欣喜,以他們一派掌門之尊的身份,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分量,能夠結交到夢淵這樣的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物,對於他天南一派的助力可想而知。

隨即,夢淵從念無常手中接過一個捲軸,放到桌上道:“這是斯同老弟要的東西,便麻煩兩位交給晏家了。”

“多謝夢掌門了,我輩江湖兒女,講的是坐言起行,斯同,你陪夢掌門暫坐片刻,我這就去求見晏老爺子。”南宮敬一笑而起,打了個招呼,便推門而去。

“想不到夢兄如此高明,倒是小弟昨日有些失禮了。”萬斯同笑道。

“不然。”夢淵看了他一眼道:“夢某雖然少涉北地,這雙照子卻也不空,你自小師從名家,走的是玄門正宗的路子,雖然火候尚淺,卻把基礎打得極好。而且你性子溫厚有禮,儀錶非凡,來日多有紅顏之助。福緣也頗為深厚,昔日之成就,當還在令師兄之上。”

“先生過獎了。”萬斯同臉上一熱道。

夢淵笑笑道:“不過夢某也借孟子一言相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將有所磨練。如我所料不差,過些時日老弟將有些小劫,不過並不礙事。須知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風雨之後,自有彩虹,切不可過於消沉。”

他說著取出兩方錦囊道:“這兩方錦囊,交由老弟防身,當老弟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時,可依次打開,當可解得眼前之惑。”

萬斯同又是好奇,又是有些感動,他此時已經知道夢淵是個神秘的“高人”,對他所言,自然多了幾分重視,但若是換了別的精靈跳脫之人,恐怕會忍不住直接拆開來看,但以他的性子,在知道對方的善意後,卻是珍而重之地收起。

兩人正談得投機,夢淵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朗聲道:“南宮兄回來了,至於另一位,應該就是晏老吧?”

門帘起處,一名麻衣中年人在南宮敬的陪同下到來,這名麻衣人普一看時,是五十來歲年紀,但仔細看時,卻看不出來究竟活了多少歲了。鬚髮皆黑,臉上沒有一絲皺紋,臉色紅潤,一如嬰兒。

夢淵卻是知道,這位黃麻客享譽武林數十載,少說也是過了古稀之年,不過其在五旬左右時,已經武功大成,其後的二十年,這位奇人辟穀養生,連無情的歲月,對他的影響都比他人淡了許多。

心中念頭閃過,夢淵當即執個晚輩之禮道:“末學後進,金烏門夢淵,見過晏世伯。”

晏鵬舉打量了夢淵一眼,饒是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咦了一聲,點頭道:“先時聽南宮對夢賢侄推崇備至,還有些不信,卻沒想到賢侄的一身功夫,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在南宮敬和夢淵兩人的相讓下,這位晏家集的主人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他望着夢淵,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晏某沉寂武林數十年,卻不知道江湖上如今出了如此人物,實在是坐井觀天了。”

夢淵知道,他說的實際是他的兒子,不過嘴上道:“世伯之名,雖然過了二十多年,但一旦提起,依然是如雷貫耳,‘黃麻客’三字,在如今的江湖中,已經成了一個傳說。

晏鵬舉嘆了口氣道:“在我等兄弟七人中,以我最長,鵬遠最是年幼,沒想到卻是他先離世。當年我們七人中,就屬老七天賦最高,只是他沒有將天賦用在武學和商業上,而是痴迷於九宮飛星,紫薇斗數之學,本庄的護庄之陣,便是出自他的設計。後來我離家行商不久後,便得知他也棄家而去,這一晃便是四十年,我本以為在晚年還能夠有七人同堂的一日,卻沒想到當日一別,便是永訣。”

說著,這位武林大豪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