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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以吳澄的修養,此刻也不禁又急又怒,揚聲道:“蠢才,到了這個時候,怎地還是如此固執?金陵之事,吳某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裡,青萍被擄受困,固然是有人刻意而為,但是你們兩人的膽大包天,恐怕也是前因。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你們若是並轡江湖,形影不離,誰又敢公然向聖門武帝和劍絕動手,可是你們卻偏偏要到金陵這樣的風尖浪口裡廝混,錦帆會雖然有功於你們二人,卻畢竟是盜匪強梁,何勞你們二人如此費心,不僅代為銷贓,還要夜闖石頭城,助錦帆會破關而出,若非世子殿下連番秘囑,此事又是合則兩利,本座絕對不會允許練無痕出手相助。青萍被擄之後,若是子靜你好生處理,不以強勢壓人,未必沒有完璧歸趙的希望,可是你這小子囂張跋扈,迫得人人和你作對,這才有新亭鏖戰的慘禍,雖然被你救出了青萍,卻將天下群雄徹底得罪,就連本座也不得不公然和你為敵,如此行事當真是愚不可及,你一人就是渾身是鐵,難道還能和整個天下對抗么?若僅只如此也還罷了,雖然過程中犯了不少錯誤,卻也昭顯了聖門武帝的凜然神威,新亭一戰之後,只怕再無人敢和你公然作對,歷代武帝雖然都是驚才絕艷之輩,也未必能夠有你今日的成就。可是今日之事,你們兩人卻是大錯特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可輕易毀棄,但有一線希望,就不能輕易放棄,若是天下人個個都像你們二人一般,稍遇挫折便尋死覓活,哪還有如今的大好河山?周文王曾經被囚羌里,卻不忘興周滅紂之志;越王勾踐屈身為敵人奴僕,卻是卧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終於滅吳稱霸;齊國孫,為師兄龐涓所害,足面。只有裝瘋賣傻,才逃脫大難,一旦時機到來,卻能圍魏救趙。挫敵鋒銳,馬陵一戰,更是用減灶之計,大破魏軍;淮陰韓信。甘受胯下之辱,漢主拜將之後,拔魏趙。定燕齊。下一戰。十面埋伏,逼死霸王項羽。這都是前賢地所作所為,若沒有先前的忍辱負重,豈有日後的意氣風發,剛強易折的道理你們難道真的不明白么?”

他這番長篇大論,什麼文王勾踐,孫韓信,宛若東風馬耳,楊寧是有聽沒有懂,但是其中含義卻也明白了七八成,他不擅言詞,只是冷冷一笑,漠然道:“先生昔日曾言,若是子靜看不破身外迷障,不如秉承本心行事,在下思來想去,都覺得十分有理,世事紛擾,猶如雲煙蔽眼,恩怨交纏,更像一團亂麻,難解難分,與其糾纏其中,不得解脫,不如劍指本心,斬斷因緣。相思絕毒,無藥可救,縱然有‘長相思’,也是治標而不治本,先生說了這許多話,不過是想讓姐姐多受幾日苦,若是姐姐答應,我便日日陪她煎熬,若是姐姐不肯,先生也不必再浪費唇舌。”

被楊寧三言兩語堵了回來,吳澄卻是毫不氣餒,這番話本來勸得就是青萍,他心裡有數,只要青萍肯冒險一試,楊寧是絕對不會阻止的,所以黯淡無神的一雙眸子早已經轉向了青萍的方向,面上露出希翼的神色,只盼這個剛烈固執地小女子能夠貪戀生命。

青萍卻是冷冷一笑,從容道:“先生說的這些人,除了孫之外,不是霸主就是梟雄,為了權勢基業,自然肯忍辱負重,先生要我效仿這些人,豈不是太高看了我尹青萍。那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人人道他仁義,我卻說他虛偽,若非時機不到,顧念清名,只怕他也不會以服事殷了,日後的殷商天下,還不是被武王所奪,三國時候,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別人勸他稱帝,他不也是說要做周文王么,由古至今,最是假仁假義的只怕就是這位周文王了。越王勾踐就更不必提了,大丈夫敗則敗矣,豈能卑躬屈膝,屈事仇人,卧薪嘗膽倒是有幾分志氣,只可惜大事一成便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只見吳越寸許江山,不見中原繁華錦繡,鼠目寸光,一代霸主之稱真是名不副實。那韓信更是可笑,自己功高震主,卻不知警惕,埋下禍根而不自知,其實不管他是自立為王,與劉項三分天下,還是拱手讓出兵權,效仿留侯張良,以全君臣之義,都好過這般蛇鼠兩端,以致身死長樂,為天下人所笑。這樣地先賢,我雖是女子,卻還真看不起他們呢。”

吳澄搖頭苦笑道:“好,好,想不到小姐竟有如此奇思妙想,那孫又如何呢?”

青萍目中閃過一縷敬佩的光芒,揚聲道:“孫我自是十分敬重的,忍辱偷生,報復大仇,一旦事了,便歸隱田園,笑對風雲,恩怨分明,不戀權勢,那是何等的逍遙自在,當真令人羨煞。”

吳澄面上露出喜色,連忙道:“青萍既然也十分敬佩孫,為何不肯稍作忍耐,墨玉地功效再配合數種靈藥,讓小姐支撐到‘長相思’煉製成功的那一天還是有三分把握的,”

青萍淡淡一笑,道:“先生也太着急了,我的話還未說完,孫雖然值得敬重,但是青萍心中卻還有三個更加值得敬重地先賢,魯仲連義不帝秦,高漸離擊築而歌,齊田橫刎頸而死,青萍雖是女子,卻也知道什麼是寧死不辱,不畏強權。如今天下雖然是楊家的,燕王世子卻是虎視天下,一旦時機到來,燕雲鐵騎就要橫掃,其勢不可綰,猶如戰國強秦,一旦席捲天下,勢必要蕩平諸侯,靖平宇內,又如漢室初立,青萍雖然不才,也不肯屈膝相事,別說相思之毒無解,就是先生如今就有解藥。可以令青萍恢復如初,我也是萬萬不能領受閣下的恩情地。”

吳澄雖然心機深沉,到了此時也不覺大怒,語氣僵冷地道:“青萍小姐實是誤解了世子殿下與本座地一片苦心,在下可以指天為誓,殿下對兩位並無惡意,即使能夠煉製出‘長相思’,也絕對不會以此來要挾兩位,如若有違。子靜可以取了吳某地性命以儆效尤。眼下你雖然身中劇毒,卻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更何況本座聽說青萍

則知道那明月的身份,只要說給本座知道。傳令大能夠將那賤婢生擒活捉,到時候若能尋得一些‘長相思’解藥,你生存地希望又增了三分。只是你們兩人一定要放下心防,與本座精誠合作,若是再這樣固執下去,你的性命必定不保。姑且不說生離死別之痛,難道你們兩人就忍心看着親痛仇快么?”

青萍抬起頭來,冷笑道:“子靜父母亡故。飄零江湖。無兄無弟。無親無故,青萍也不過只有一個姐姐。我們若是死了,歡欣雀躍者數不勝數,悲傷哀痛者只怕是寥寥無幾,更與幽冀上下毫不相干,先生又何需貓哭耗子假慈悲呢?至於那明月的身份,我的確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人無信而不立,我雖無尾生抱柱之志,也懂得什麼是季布千金一諾,不論先生是想將那賤婢收為己用,還是當真想為小女子報仇,都已無關緊要,天道好還,我縱然身在九泉,也會笑看她的下場,若是先生沒有別地事情,我們姐弟這就告辭了,也免得讓別人懷疑子靜與幽冀,壞了你們的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