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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大抵是感應到了陳佳諾的思念之情,正把頭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的張豪雨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晃一晃腦袋,意識由原先的朦朧狀態,逐漸恢復到清晰。

此刻,在麵包車內,這個本就不大的空間里,除了充斥着濃烈的酒精味以外,還多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鼾聲。可能是大傢伙都被一個小時前的驚險遭遇嚇得筋疲力盡了吧。

“已經開出盤山公路了嗎?”張豪雨看着窗外不斷飛逝而過的樹林,好似自言自語般地說著。

“怎麼,張大師你醒了?”poy麗聽着車內單調而又煩人的鼾聲,正悶得發慌,這回見張豪雨醒來,忙是跌地搭腔道:“我剛才聽你說夢話,一直反覆念叨着幾個人的名字,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一個叫‘張興國’的人,你念了二三十次。”

“哦?是嗎?這很正常,他是我養父。”說話間,張豪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下來。

poy麗鬆了松肩膀,微微笑道,“那還有一個叫‘陳佳諾’的人呢?應該是你妻子吧?你可足足把這個名字念叨了五六十次。”

此話一出,張豪雨的血壓突地升高,在察覺到自己面紅耳赤之餘,腦海中三毛所寫的那篇現代詩:《夢裡花落知多少》頓時被喚醒並加以改編,暗自感慨道:“真箇是夢裡抖落知多少啊。”

poy麗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本想知趣地換個話題,可偏偏一時間又發現,除此以外她和張豪雨之間根本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假裝自己愚鈍,繼續問:“難道她不是你妻子?”

“她是我女朋友,在你把我體內的‘降頭草’化解開之前,我看我是娶不了她了。”

聽張豪雨如此回應,這下又輪到poy麗尷尬了。以目前兩人“綁架者”與“人質”之間的關係,來談論這些家常俗事,的確像是在自找沒趣。於是,poy麗接下來便試圖通過“瞎扯淡”的方法,來抹去剛才引起的那些不必要的內心糾結。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體形龐大,渾身黝黑的大型動物毫無徵兆地從道路左邊的樹叢中躥了出來。poy麗由於思維有些分散,一時間無從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只是藉著本能反應,死命地將手中的方向盤打向右邊。

伴隨着一陣由摩擦而升起的青煙,車胎髮出刺耳的嘶鳴,與此同時,麵包車的後半截車廂也被巨大的離心力拖拽着甩撞向那隻還在亡命奔逃的大型動物。

就這樣,“呯!”的一聲悶響,那可憐的野獸便在發出一陣殺豬似的吼叫聲後,被橫向撞飛出了兩三米,倒在地上哼唧幾聲便眨巴着眼睛不動了。

劇烈的撞擊讓車后座上那幾位原先昏睡着的醉漢都驚醒了過來,他們在搓了搓身上被撞疼的部位以後,紛紛驚駭地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又是那怪物來了?”

驚魂未定的張豪雨在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後,也沒心思去理會他們,只是自顧自地打開車門沖了出去,在強烈的好奇心牽引下,他想要跑過去看看,恰纔被麵包車撞到的那隻黑乎乎的傢伙究竟是什麼生物。

隨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那隻正側躺在地上、急促喘息着的龐然大物,眼中的畫面也越發變得清晰,直到完全看清時,他心中不禁又是一陣駭然:

進入他視線里的,是一隻體形異常龐大的野豬,說它“龐大”其實一點也不過分:按道理,普通的成年公豬身長也就兩米左右,肩膀高度更是不會超過一米。然而,張豪雨眼前的這隻傢伙卻足有三米多長,一百五十厘米多高。

“哇塞,真的是野豬賽大象了。”張豪雨感慨一聲後,再向前靠近幾步去打量,這時,比方才更離奇的事情來了:如此巨大的野豬,露在它嘴外的那兩顆白森森的獠牙,不知為何,其中一顆已被扯斷了一半。而分布在它身體一側的稀疏針毛,以及背脊上那些棕黑色的鬃毛,此刻也都筆直地豎立着,好像是在被撞倒以前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難道是被麵包車嚇成這樣子的?”張豪雨正看得入神之際。

李崇光駕駛的車子已緩緩地停到了他的身邊,接着,除了依然爛醉如泥的胡志光以外。兩輛麵包車上的人,都紛紛下車向他所在的位置靠攏。

“這是野豬嗎?”poy麗顯然是被這隻巨型野豬的體積給嚇到了。別說是她,就平時連酷愛打獵,接觸野豬最多的平板頭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揉了揉有些發黑的眼袋,在確認自己不是做夢之後,便擺着副驚異的表情,大步跨到野豬身旁,蹲下身子想仔細打量一番。

只可惜,他的觀察對象似乎並不歡迎他這麼做。見有異類靠近,地上那隻早已是奄奄一息的大野豬便強行扭動並掙紮起來,似乎是想站起身逃跑。但無奈於剛才所受到的傷勢實在太重。它最終也只是抬起頭扭動了幾下身軀,然後又轟然躺回到地上。

平板頭平時是個性格大大咧咧的粗人,可眼下,當他面對着這樣一隻氣若遊絲的可憐傢伙時,居然也產生了惻隱之心——沒有再試着去觸摸對方,而是退開一些距離,安安靜靜地上下打量而已。

時間大約過去了一分多鐘,平板頭突然一拍大腿,莫名其妙地開口大罵道:“媽了個巴子,我剛才就納悶:這野豬怎麼會好端端的讓我們給撞上了。現在一看才明白,原來這都是它被其他動物趕出林子時慌不擇路導致的。”

“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李崇光緩緩地蹲到平板頭身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野豬。興許他是把這裡當什麼重大案件的案發現場了,其身上的各種動作及神態,無不透着一位高級督察的氣息。

平板頭在部隊里待了幾年,此時此刻,烈酒余勁未消再感受着李崇光身上散發出的領導氣息,一時犯迷糊,敬了一個禮後認真的解釋道:“長官,你別看這豬平常只會吃和睡,其實它們可是動物裡面最聰明的傢伙。以前就有科學家做過實驗,讓十幾種不同的動物反覆過馬路。就連貓和狗都會被撞死,唯獨那豬和鵝是能躲避車輛的。所以,在正常情況下,野豬是絕對不會這麼冒失地衝出馬路的。”

“那也就是說,它真的是在遭到危險後才竄出來的?”李崇光眼神變得深邃,在停頓了幾秒後,接着問:“可這麼大一隻傢伙,它在這片林子里,還會怕什麼?狼群?”

平板頭搖了搖頭,“肯定不會是狼群,說了你們可別不信。其實咱們這些經常打獵的人都知道。森林裡是有很多怪現象的,其中有一條,就是當狼群遇上體積大的雄性野豬後,都會主動讓道。即便是這兩種動物擦身而過,也打不起來。”

“頭,那你說還有什麼東西能把它傷成這樣?”那些僱傭兵聽得入神,忍不住發問道。

“難說,這個就真的很難說了。看這野豬體外的傷痕,有的是四爪,有的是五爪,我還真沒見過。另外,它那顆被折斷的獠牙沒有出現黑斑,應該是在林子里有過打鬥,剛被折斷不久。”分析到這,平板頭也開始犯難了,時不時地摸起頭來。

李崇光見他再難分析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於是,扭頭問張豪雨道:“剛才,你們說火魃襲擊了你們,那這野豬會不會也是它傷的?”

張豪雨搖着頭,徑直走到野豬旁,“不會,我沒有在這隻野豬的身上聞到屍臭味,更何況,像火魃這類高級殭屍,是不屑於動物血肉的。”說完,他又俯下身子,用鼻子使勁嗅了嗅,暗忖道:“有死亡氣息,不知道我能不能窺伺動物的死亡。”

這麼想着,張豪雨已開始集中精力到鼻子上。雖說死亡是相同的,但由於其他動物和人始終有別。他的鼻子在此之前並沒有主動接受過動物身上發出的死亡氣息,這回所要做的,也不失為一種新的嘗試。

時間一絲絲地流逝,張豪雨額頭上滲出了不少汗水,到目前為止,他還一無所獲。至於他周遭的人,則都默默地注視着他。

就在張豪雨確認自己無法窺視動物死亡,打算就此放棄的時候,心中的短暫放鬆反倒讓他眼前的視線一片天旋地轉。

之後,他腦海中就跳起一幅幅雜亂無章的畫面:

第一幕情景,是張豪雨正站在林間的一條小溪旁,看着五隻個頭普通的野豬,心中浮起一絲莫名的哀傷。

還沒等他理清這是怎麼回事,第二幕畫面已偏偏而至。

這次,他感覺自己應該是趴在樹蔭底下,警覺地環顧着四周。而自己身旁的那些普通野豬只剩下了三隻。至於這一刻的內心,除了哀傷之外還多了一份恐懼。

沒有停頓太久,張豪雨很快就進入了第三幅畫面:和前面一樣,還是白天,還是同一個森林,但不同的是,這偌大一片範圍,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哀傷、孤寂、害怕,頃刻間湧上心頭,最後又轉化成無比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