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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的事就這麼過去了。

經歷過此事後,鄭書鳳也好,衛天沖也罷,其實都有了深深的體會。

鄭書鳳開始明白何為真正的仙家。

老實說當看到兒子乘雲駕霧,馭使陰卒的時候,她固然有得意兒子能耐的歡喜,更多的卻是對那超凡力量的驚恐,這種力量是她家中那些上師身上從未見到過的。

這讓她開始明白,有些力量註定是凡人不能駕馭的。隨着修者力量的提升,他們與凡人的關係也只會越來越遠。血脈雖可成為仙凡之間的連線,卻終承不住那無限伸展的距離……

這份認識使她在以後面對仙凡關係的處理時,更多了幾分清醒。

至於衛天沖,同樣明白了一個道理:裝逼不是追求,而是需要。

官有官腔,仙有仙風!

人在其位,就得有對應那個位置的說話與處事方式。否則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又怎麼指望別人把你當回事?

鄭書鳳為什麼會認為她可以替兒子做主?還不是因為他一回來就大大咧咧,沒大沒小,絲毫不改曾經習氣,全無得道仙人之風範。

你既不修風儀,就莫怪他人不敬尊長。

明白了這點,衛天沖以後行事也會收斂許多,成熟許多。

第二天一早,衛天衝去找古家退親,唐劫則自去了街上隨意閑逛。

清晨的蒼龍府正是起市的時候,一路走來,就看到街面上車水馬龍的甚是熱鬧。

這邊是賣泥人的舉着手中的各色泥人吸引孩子;那邊是幾名江湖男女正在場中風風火火耍着把式,幾個抗包的漢子正看的起勁,時不時亮一下自己的肌肉和對方比劃一番;一名長袍大袖的中年人正站在一張書案前清着嗓子,開腔便是“諸位看官”,旁邊的老太太正顫抖着將舀好的豆腐花遞給客人……

好其樂融融熱鬧非凡的景象。

唐劫這些年習慣了刻苦修鍊,偶有外出,多也是執行任務,心有所念,無心他處。如今難得有暇,終於可以放鬆心情邊看邊行。

走了沒多久,唐劫來到一條巷口。

唐劫記得胭脂便是嫁來此地。打聽了一下,唐劫來到一戶人家前,叩響大門,片刻後就聽一聲“誰啊”,已有人了走了過來。

門咿呀開了,露出一張熟悉容顏,正是胭脂。

只是如今的她,頭挽青雲水秀髻,身穿紅色碎花衣,腳踏鴛鴦履,還插着一根火鳳簪,哪裡還有當年清麗小丫頭的范,分明就是一個持家婦人。

這刻看到站在門前的人,胭脂先是呆了呆,隨後反應過來,脫口叫出聲來:“唐劫!你回來了?”

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唐劫笑笑:“胭脂姐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看着唐劫那樣子,胭脂呆楞半響,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果然還是沒變,還是那麼會說話。不過現在的你,可不需要對我如此客氣,反倒是我,該尊稱你一聲唐仙師才對。”

唐劫笑道:“胭脂姐姐要是這麼喊我,我扭頭就走,絕不逗留。”

胭脂聽得感動,一把拉住唐劫往屋裡拽去:“快進來吧,在這屋外說話成什麼樣子。相公,相公,快出來,有貴客到……”

片刻後,唐劫已與這裡的主人坐在一起。

胭脂的丈夫叫孔老二,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人長得肥頭大耳,看起來笨了些,不過對胭脂當真如鄭書鳳所說,當真是寵愛無比,胭脂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刻在唐劫這位仙師身邊,當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起來頗為拘謹,還是胭脂瞪着他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還不去街上買幾個菜回來,我要陪我兄弟喝一盅。”

說著已對唐劫笑道:“我這當家的就是太老實,做人笨得很,你莫見笑。”

唐劫回答:“若是不老實,又豈能任你這樣欺凌?”

胭脂已是捂着嘴大笑起來,神情間到頗見得意。

唐劫已又道:“看來你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

胭脂歪着頭想了想,回答:“不錯?那就看你怎麼想了。若說夫君容貌,身家,那我嫁的這相公,可算是極差了。可要說對我,那卻是沒得說。我和侍月不一樣,侍月心氣高,總想找個有錢有勢的好男人,我卻就想找個對我好的。說到錢,我男人雖然沒錢,但家裡有幾畝地,他也有把子力氣,還算是個能持家的。這些年在衛府,也還是攢了些錢的……”

說到這,胭脂的臉一紅,對着唐劫嘿嘿一笑。

唐劫自是知道她笑什麼。

那些年,胭脂這小丫頭可沒少收好處,誰不知道太太身邊的小丫頭胭脂是第一貪財的。

沒想到她擇夫時,竟是完全不以財為標準。

這還真是讓人吃驚。

“不過我聽說,侍月的情況不太好?”唐劫問。

一提到侍月,胭脂立刻搖頭嘆息:“只能說時運不濟了。怎奈丈夫嗜賭,好好的家業也被賭空了。”

“過會兒帶我去見見她吧。”

胭脂無言點頭。

說了會子話,胭脂帶唐劫出門。

穿過那一條條大街小巷,來到一戶人家前。這人家本是一處院落,如今看起來卻是明顯破敗許多。未至近前,就聽院內一陣罵聲。

門開,一名年輕男子氣咻咻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包裹,悶頭前行,門內則傳來隱隱的哭泣聲。

看到此景,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胭脂氣的全身打擺子,就要衝上去打對方几巴掌,她現在有唐劫撐着,當真什麼也不怕。

只是唐劫卻攔住她,搖了搖頭,自向院內走去。

進了屋,就見到一女子正蹲在地上號啕不已,正是侍月。只是她如今一襲粗布青衫,哪裡還有昔日的清雅,肚子高高隆起,竟是已然有孕在身。

被淚水打濕的雙眼朦朧間看到兩雙腳出現眼前。

侍月愕然抬頭,看到那張久違的臉,整個人便如過了電般獃滯不動。

唐劫對着她笑:“嘿,好久不見。”

怔怔看着唐劫,好一會兒,侍月猛地撲過來,也不管別人看見會說什麼,摟住唐劫的脖子大哭起來,哭到激動處,侍月只覺得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侍月發現自己已在自家的床上。

唐劫正站在屋裡看着四周。

這家原本還是挺大的,只是屋裡如今空空蕩蕩,除了一座宅子已基本沒剩什麼了。不過看這樣子,老宅也是保不了多久的。

家徒四壁!

胭脂捧着一碗葯進來,看到侍月,忙笑道:“醒了?那正好,剛熬的葯。懷了孩子就莫要哭哭啼啼了,動了胎氣多不好。”

聽到這話,再看看唐劫,侍月忍不住又是淚如雨下。

她骨子裡也是個心氣高的,當初胭脂嫁孔老二時,她心中亦自暗笑過,總覺得她所嫁非人,一門心思要找個好的。自己丈夫當初也是一表人才,又是讀書人,家業也算不錯,在反覆對比過後方嫁了過來,沒想到卻是個爛賭鬼。他父母在世時還有能約束他,前些年父母去後,便徹底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