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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哄半嚇,那墨韻終於開了口。

初時還遮遮掩掩意圖避重就輕,後來被王守業連着揭破幾處謬誤,心慌意亂之下便乾脆破罐子破摔,把過往種種全都一股腦道了出來。

根據他的供述,王守業大致梳攏出脈絡如下:

那孔楽鵬自從上任以來,就試圖攀上蒲友仁這棵大樹。

在幾次正面逢迎拍馬受挫之後,他便另闢蹊徑尋到了墨韻頭上,想借知州男寵的枕頭風破開藩籬。

墨韻當時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雖得了蒲友仁的青睞,可畢竟還是只是個下人賤役,這驟然被官老爺捧在手心上,小意殷勤的哄着,如何還能把持得住?

沒幾日光景,就與孔楽鵬稱兄道弟起來,那牛皮也吹的山響,直說是能做得了蒲友仁大半個主。

孔楽鵬見其說的誇張,先是假做附和,後來趁着酒酣之際,便起鬨要驗證已而。

墨韻當時已有六七分酒意,聽他言語間似有質疑之意,當下交代孔楽鵬在此稍候,然後憤然離席而去。

半個時辰後,他施施然推門而入,將一粗布包裹拋在酒桌之上。

孔楽鵬在他的提示下,解開那包裹一瞧,卻竟是蒲友仁的官印,當下先是大驚失色,繼而心底就開始活泛起來。

藉著酒意遮蓋,半開玩笑似的表示:既然咱們兄弟二人,一個掌着官憑印信,一個掌着文書傳達、六房庶務,合起來豈不就等同於一整個知州老爺了?

墨韻初時不解其意,後來被孔楽鵬反覆暗示,才知道他是動了偽造官憑文書的心思。

墨韻當場酒就醒了一多半,把頭搖的撥浪鼓彷彿,直說這殺頭抄家的買賣萬萬做不得。

可架不住孔楽鵬反覆勸說,先是許下好處無數,繼而又提出可以找個替死鬼在前面頂着,真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也絕牽連不到咱兄弟二人頭上。

再加上幾句吹捧,墨韻禁不住就動了心。

後來孔楽鵬果然尋了個合適的擋箭牌,而這人不是別個,正是當時剛剛擔任刑房主事的沈立。

居中牽線搭橋的,則是孔楽鵬的岳丈徐懷志。

初時,這幾人沆瀣一氣上下其手,倒也撈了不少好處。

可天長日久的,沈立的不滿卻是與日劇僧。

蓋因每次都是他衝鋒在前,得來的好處卻要分給孔楽鵬、墨韻、徐懷志等人大半,他自己僅僅只能落下兩成左右。

這讓本性貪婪的沈立,如何能忍受的了?

於是自去年秋天以來,他就開始中飽私囊,到最後報上去的收益,竟還不足真正所得的一半。

可孔楽鵬也是久在官場廝混的,更何況還有徐懷志這個耳目在,自然很快就察覺到了沈立的所作所為。

兩人因此起了衝突,甚至一度中斷了合作。

後來沈立似乎是拿到了孔楽鵬什麼把柄,非但讓這偽造公文的買賣重新開張,還反客為主的壓榨起孔楽鵬來。

孔楽鵬對此自是憤恨不已。

幾次曾籌謀要將沈立除掉,可惜一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

直到今年七月,沈立突然遭了報應,莫名其妙的橫死在家中,這一場明爭暗鬥才算落下了帷幕。

............

至此,大部分涉案人物,總算是串聯在了一起。

但與此同時,原本已經連上的一環,卻又因墨韻的口供而中斷裂掉了。

那就是至今還昏迷不醒的蒲友仁。

原本因為墨韻的身份,王守業以為他才是與沈立相對應的另外一個端點,但根據墨韻的口供,蒲友仁對孔楽鵬的等人的行徑,應該是並不知情的。

那他究竟又是因為什麼,被牽扯進了這場光怪陸離的畸變里?

“我且問你。”

想到這裡,王守業沉聲問道:“在沈立臨死之前,可曾有什麼器物,在你等與蒲知州手中輾轉傳遞?又或者你們一起去過什麼想同的地方?做過什麼事?”

“這......”

墨韻沉吟片刻,忽地抬頭道:“有的!七月初的時候,那沈立突然提出要求,說是經受了這麼多公文,卻從未見過老爺的官印,所以讓小人把官印帶出去,讓他把玩了一夜。”

官印?!

王守業霍然起身,一把撤下了頭上的紗布,眯着眼睛問道:“當時也是通過孔楽鵬轉交的?”

墨韻被嚇了一跳,經旁邊的內衛催促,這才連忙答道:“正是如此!不過孔楽鵬好像沒有和沈立碰面,而是托徐懷志把官印送到了沈家。”

這就更不會有錯了!

王守業再次追問道:“那官印在何處?”

“就在老爺書房裡間,那上了鎖的書櫥里。”

“呂泰!”

王守業立刻書案後面繞了出來,同時下令道:“立刻知會州衙里當值的差役,還有項文山、馬興毅二人,在後院書房門外匯合!”

呂泰領命去了。

王守業又吩咐幾名內衛,留下來看守徐懷志、墨韻,然後引着餘下的外衛,帶齊器械直奔後院書房。

眼見離着書房不遠,紅玉緊趕幾步湊到近前,悄聲叮嚀道:“老爺,您既然眼睛有恙,待會就別進書房了。”

王守業反手扣住她的柔荑:“那你也別進去,咱們都在外面候着就是。”

其實事到如今,他心裡反而踏實了。

上自蒲友仁下至沈立,出現異常狀況的人,都是曾經親手碰觸過官印之人,如果當真是這官印在作祟的話,那它本身應該屬於觸發類‘道具’。

只要在取出官印時,避免身體接觸,並與其保持一定的距離,應該就可以避免遭受影響了。

當然,即便心中認定如此,王守業也並不打算親身犯險,而是準備將這項任務交託給滄州官吏執行。

卻說在那書房門外,約莫等候了一刻鐘左右,項文山、馬興毅並二十幾名當值的差役,就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事不宜遲,王守業當即一聲令下,讓項文山帶着幾個衙役闖進書房,用斧頭劈開書櫥的門鎖,又用鐵鍬將盛放着官印的木盒鏟了出來。

整個過程中,果然並無異狀發生。

也不對......

這東西或許是潛移默化型的。

王守業隔着兩丈多遠,打量着那鐵鍬上的木盒,琢磨着是不是該多用幾種器物封存好了,再設法將其運往京城。

“嘻嘻......”

就在此時,他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嬉笑。

王守業一愣,下意識的左右張望,可還未曾徹底好轉的眼睛,在滿院燈火映照之下,實在難以分辨眾人的細微表情。

紅玉見狀忙上前扶住了他,同時悄聲道:“周圍好像沒誰在笑,再說那笑聲聽起來稚氣的很,也不像是成人所發。”

不像是成人所發?

王守業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恰巧這時又有一聲嬉笑傳入耳中,他側耳仔細分辨,果然是清脆的童稚之聲。

然而這滿院子莫說兒童了,便婦人也只紅玉一個。

難道是......

王守業下意識的望向了那鐵鍬上的木盒,卻見那舉着鐵鍬的衙役,爭滿面狐疑的側着耳朵,去聽那木盒裡的動靜。

王守業目光一凝,脫口大喝道:“情況不對,所有人提高警惕!”

同時他拉住紅玉,悄然往院外退去。

砰~

餘音尚在,那木盒的盒蓋猛然彈起三尺多高,同時一個黃澄澄的物事,從裡面電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