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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是見着皇帝了。

雖然是李春芳、萬寀朋、白常啟等人一同面聖,期間也只撈到兩三句台詞。

但在嘉靖朝,尤其嘉靖朝中後期,已經算得上是相當了得的殊榮了。

畢竟這位老爺子二十多年不上朝,中下層官員想見他一面,說是難如登天也不為過。

話說……

真正的嘉靖皇帝,看上去可比陳寶國老多了,態度也更讓人難以捉摸。

但總的來說,這次王守業巧用‘天威’鎮壓邪祟,顯然還是搔到了皇帝的癢處。

這從嘉靖曾先後三次提到,讓山海監將今日之事總結成文,儘快呈送到內閣,就可見一斑。

…………

“義父、義父?”

被乾兒子連搡帶推的,王守業好容易才醒過來,迷茫四下掃量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是在回衙門的路上睡著了。

順帶一提,原本王守業為了避嫌,一直讓他以官階相稱來着,後來才自己想多了,這年頭官場上認爹、認兒子的簡直數不勝數。

連文臣都不當一回事,就更別說粗鄙武人了。

“到了?”

“早到了,監正大人看您睡的正香,就先去召集其它人了——現如今守備以上的幾位大人,都在議事廳里等着您呢。”

“喔。”

王守業無精打採的伸了個懶腰,慢吞吞的下了馬車,邊打哈欠邊往議事廳走。

李旭等人的性命安危,雖然暫時已經不用擔心了——他們被皇帝留在西苑將功贖過,做些給重修宮室添磚加瓦的基礎勞動,另外李春芳、萬寀朋等人,也都罰了半年到一年的俸祿。

但怪蟲引發的問題卻並未就此結束,反而愈發引起了山海監乃至朝廷的重視。

於是在王守業到場之後,一場有關於如何處置這條怪蟲的爭論,就此在議事廳里展開。

要不要將它送出城外?

是趁它病要它命,還是靜觀其變?

一旦它真的清醒過來,山海監又該如何應對?

與其說是爭論,不如說是扯皮更為合適。

因為誰也不敢、更沒有乾綱獨斷的底氣和勇氣。

要知道,這玩意兒可是曾裹挾着幾千噸海鮮,跨越來數百上千里的距離,如果把這種能力折算成戰鬥力的話,即便打個對摺,也絕不是凡俗力量所能匹敵的。

於是照例,經過長達一個多時辰的口水仗後,監正白常啟做出了如下決定:將會議記錄總結成文,呈報給內閣進行裁決。

浪費時間!

以上四個字,是王守業做出的總結。

不過隨着這些日子的耳濡目染,他對白常啟等人的看法,又有了顯著的改變。

當初他覺得白常啟沒有擔當,無法勝任山海監這種創新單位的一把手。

可如今再仔細想想。

嘉靖皇帝和兩位閣老,怕也未必就希望山海監的監正,是個乾綱獨斷、先斬後奏的主兒。

說不定白常啟這樣瞻前顧後的主兒,反而更趁他們的意。

舊官僚體系的弊病啊!

默默感嘆着出了議事廳,被那冷風一吹,昏昏欲睡的精神倒是為之一振,可肚子里也唱起了空城計。

王守業猶豫了一下,決定直接回家讓廚娘做點吃的,然後好生養精蓄銳一番——畢竟已經忙了將近兩天一夜,今兒下午到明早,他都不用在衙門當值。

咦?

說到當值,剛才是不是有些什麼事情,忘了要向張四維提起?

可他站在值房門口想了半天,也沒回憶起來究竟要說些什麼。

也只好先拋在腦後,卷了新抄錄的邸報,準備帶回家給趙紅玉打發時間。

之前她只是看看便罷,最近卻是要抄錄一番留檔,那認真領會中央指示的勁頭兒,可比王守業這個正牌朝廷命官,還要強出百倍不止。

“大人!”

孰知剛卷了邸報出門,迎面就與錢啟撞了個正着。

“怎麼?”

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王守業眉頭一皺,不耐道:“難道西跨院里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兒上午的時候,院里有些異動!”

“異動?”

“那具懷孕的屍首,好像……好像在浴桶里掙紮起來了。”

“蛤?”

“還有那徐懷志,早上時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勁兒。”

早上時?

王守業敏銳的發現了華點,連忙追問道:“到底是什麼時辰的事兒?”

“好像是卯時前後吧。”

這就對上了!

當時正好就是那黑蟲發出咆哮的時候。

王守業精神一震,再顧不上飢腸轆轆,急忙隨着錢啟趕到了西跨院里。

首先詢問的自然是徐懷志。

比起沉屍浴桶的喬氏,這廝畢竟能言會道。

可惜這徐懷志現如今就是塊滾刀肉,仗着沒有痛覺,又瞧出山海監沒有毀掉他的意思,對山海監提出的一切交流,都採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沒辦法,王守業只好退而求其次,詢問當時值守的內衛,徐懷志聽到龍吼聲之後,都有過什麼異狀。

然而內衛也只是覺察到,徐懷志當時似有不妥,具體是怎樣一個不妥,他卻是笨嘴拙舌的說不出清楚。

畢竟徐懷志非但被五花大綁、捂住了眼耳口鼻,還被齊根兒鋸斷了四肢,壓根也不可能有什麼激烈的反映。

沒奈何,王守業只好又轉到了西廂房裡。

根據守在外面的僕婦表示,當時聽到裡面傳出異響,急忙開門進去查看,就聽得浴桶里的甜水正在不住的蕩漾。

後來仔細查看,又發現浴桶稍稍挪移了一丁點的距離,而罩住桶口的細緞子,也有明顯的濕痕。

以此推斷,應該是裡面的孕屍,曾有過什麼劇烈的掙扎。

王守業一面聽她們訴說,一面命人將喬氏的屍首從水裡扯了出來。

除了肚子越來越大之外,似乎和之前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

就不知道這次突如其來的異動,是聽到龍吼的應激反應,還是造成了什麼持續的影響。

這轉完一圈之後,王守業發現自己並不能影響什麼,只得吩咐道:“先把這浴桶周圍加固一下,免得再掙紮起來,打翻了浴桶。”

交代完,就打着哈欠出了西跨院,乘車返回了自家小院。

這一路之上他別的沒想,就琢磨着是該吃完再睡,還是睡完再吃了。

結果渾渾噩噩的回到後院,還沒等進門呢,趙紅玉就滿面潮紅的迎了出來,二話不說扯着他就往屋裡拽。

這是幹什麼?

“老爺,我今兒成了!”

成了?

什麼成了?

等等!

算算日子,今兒也該乾淨了。

就說嘛,她怎麼可能一點的不嫉妒!

雖然又困又餓,但王守業還是迅速的支棱了起來,準備趁機來個抵心拷問,讓她坦誠一個女人應有的嫉妒。

誰知趙紅玉卻並沒有將他帶往裡間,而是來到了書房裡,將一張筏紙送到了王守業面前,激動的道:“老爺,您先撕撕看!”

撕撕看?

王守業疑惑的接過筏紙,然後一眼就瞧見了上面兩個繁複的篆文,登時驚的瞠目結舌。

難道說……

她竟然pòjiě了這兩個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