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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衙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天不亮,錦衣衛的車馬就低調的出了西城門,沿原路返回運河渡口。

和來時不同的是,馬車已經增加到了三輛,而打頭的也從陳彥彬,換成了王守業。

這多出來的馬車,是為袁存時準備的——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像耿純那樣,與王守業擠在一輛馬車上。

再說了,眼下王守業車上,可還放着佛光舍利呢。

說是昨晚風平浪靜,可誰又敢保證它在路上不出任何問題?

反正除了某個抽籤輸掉,不得不擔任車夫的錦衣衛小校之外,旁人是絕不願意守着這玩意兒趕路的。

順帶一提,連同耿純在內,其餘瘋掉的錦衣衛,全都被暫時留在了三河縣。

至於以後是由地方官府差人送他們進京,還是錦衣衛派人來接,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閑話少提。

卻說那排頭的馬車上,王守業一路輾轉反側,緊皺的眉頭就從未舒展過。

莫名其妙和錦衣衛扯上干係,就已經夠讓人頭大的了。

誰承想這又跳出個東廠的卧底來!

昨晚上蔣世帆走後,王守業是一宿都沒合眼。

身為一個半吊子的歷史愛好者,王守業對陸炳的平生事迹,雖然並不是很熟悉,卻也知道他最為後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曾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讓錦衣衛反過來壓在了東廠頭上。

要知道打從東廠建立以來,就擔負著監察錦衣衛的職權,彼此雖沒有上下統屬的名分,但廠衛之間卻向來以東廠為尊。

在大明朝兩百多年的歷史當中,唯有陸炳曾經打破過這一桎梏,也正因此,他又被後人戲稱為史上最強的錦衣衛。

而據此推斷,蔣世帆那句‘托陸太保的福,東廠眼下百廢待興、求賢若渴’,應該不是信口開河,想要糊弄自己。

再往深里想,陸炳既然已經死了,東廠又怎會心甘情願的,繼續匍匐在錦衣衛腳下?

八成早憋着勁兒,要來個撥亂反正呢!

自己這時候要是能從錦衣衛手裡虎口奪食,將佛光舍利帶回東廠去,絕對稱得上是奇功一件。

但這虎口奪食,又豈是易事?

要知道廠衛之間,雖然不乏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事兒,可到底不是生死仇敵,頭頂上籠罩着的,更是同一片雲彩。

真要是來個殺人越貨,又或者藉助佛光舍利強行脫身,估計東廠那邊兒在第一時間,就會與自己撇清干係。

沒準兒他們還會主動殺人滅口,順便再把佛光舍利收入囊中!

想到這裡,王守業煩躁的翻了個身,結果手肘上的麻筋兒,就磕在了那香樟木的書匣上,直疼的他是齜牙咧嘴。

特娘的~

連一死物件也跟老子做對!

嘩啦~

他惱羞成怒的那書匣掃到角落裡,誰曾想馬車就突然蛇形起來,緊接着傳來車夫惶恐的叫聲:“業哥兒、業哥兒,那舍利沒事兒吧?!”

瞧這草木皆兵的。

“放心吧。”

王守業沒好氣的回道:“外面打着十字結呢,哪那麼容易掉出來。”

有時候,他還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乾脆放出佛光舍利,把這群同床異夢的傢伙們,全都弄成白痴算球!

可惜這根本不現實。

因為三輛馬車之間,一直就保持着五丈以上的距離,而陳彥彬又在最後一輛馬車上,他壓根就找不到一網打盡的機會。

而且聽蔣世帆的意思,為了穩妥起見,陳彥彬已經放棄了走水路的原定計劃,而是準備在分批渡河之後,經漷縣從陸路進京。

唉~

到底怎麼才能平平安安的,把佛光舍利帶去東廠呢?

王守業一面冥思苦想,一面用指頭勾弄着那書匣上的十字結,然而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一個能帶着佛光舍利,順利脫身的法子。

要是不帶上佛光舍利,單單只是自救的話,倒還簡單的緊。

只要找個人多的地方,表露出自己東廠暗樁的身份,就足夠讓錦衣衛投鼠忌器了。

可少了這投名狀,東廠萬一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難!

實在是難辦的緊!

正想的心煩意亂,就覺身下馬車突然放緩了速度,王守業挑開窗帘往外一掃量,卻原來已經到了東岸渡口。

因在漷縣徵調的民船,一直就侯在岸邊沒敢離開,倒省了錦衣衛們許多功夫。

王守業乘坐的馬車,很快就牽引到了船上,同行的還有蔣世帆和兩個錦衣衛小校。

“老弟。”

等那船身一盪,緩緩駛離了碼頭,蔣世帆就到了馬車前,伸手挑起門帘笑道:“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王守業不知他是何用意,便順水推舟的下了馬車,與蔣世帆一起立在船頭,打量這河上的景緻。

別說,被這河上的秋風一吹,人倒是清爽了不少。

“老弟,我都安排好了。”

蔣世帆目不斜視,壓着嗓子道:“等到了京城,你坐的馬車會受驚發狂,車夫也會不小心掉下去,屆時你駕車直奔東華門,到時候自然有人接應。”

說著,又不着痕迹的遞給王守業,一隻小巧的竹筒。

“裡面放了地圖,你盡量記牢些——實在記不住也沒事兒,等甩開追兵之後,再找人打聽就是了。”

白白讓自己擔心了這許久,原來他早有安排!

而且聽這意思,除了蔣世帆之外,似乎還有其它的東廠內應——這一來,自己成功脫身的把握,可就大大提高了。

不過......

王守業攥着那竹筒,苦着臉皺緊了眉頭。

“你放心。”

蔣世帆看他面色不對,忙又道:“屆時我會想辦法拖延時間,一準兒讓你能順利脫身。”

“這我倒不擔心......”

王守業尷尬的咂了咂嘴,支吾道:“可我......可我不會趕車啊。”

“什麼?!”

蔣世帆險些喊出來,瞪大了眼睛質問道:“你不是曾經趕着車,送那李秀才進京趕考么?!”

“可我後來不是得了離魂症么......”

沉默。

尷尬的沉默。

看蔣世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顯然他也沒準備什麼B計劃。

好在受他方才那計劃的啟發,王守業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脫口道:“咱們幹嘛非得把舍利帶走?!”

“什麼意思?”

“就你剛才的計劃,再稍微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