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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起大腳趾,虛懸在軟膠上。

將毛筆沾滿墨汁,虛懸在筏紙上。

王守業深吸了一口氣,聚精會神的看向那和尚臉上的木紋。

不多時,一股清涼感自眉心油然而生,那繁雜駁雜的木紋也隨之凹縮,僅餘下四個符篆凸顯在眼前。

那繁瑣凌亂的筆畫,想要一揮而就是絕無可能的——至少眼下王守業絕對做不到。

而要是斷斷續續的抄錄,如果沒個預先規劃,多半會搞的錯漏連連、驢唇不對馬嘴。

所以打從一開始,王守業就制定下了方案,抄錄順序從左至右、從上至下,同一位置先豎後橫,橫豎之間絕不同筆,每一筆轉折絕不超過兩次,

這樣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出現重複混亂的狀況。

然而計劃的再周詳,等到見真章的時候,卻還是難免出現意外。

開始兩筆倒還能照着制定的方案來,可很快王守業就被那符篆上,玄之又玄的力量所吸引,恍恍惚惚不知身處何地。

等到腳指頭上一陣刺痛,讓他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手裡的毛筆戳在紙上,早把那一塊染的混沌不堪。

勉強還能分辨出來的,就只有一道豎捺和半條橫杠了。

嘖~

看來這墨水不能沾的太足。

王守業先工工整整的,把那一畫半重新抄錄在紙上,然後略略蘸了蘸筆尖,就開始了第二次的嘗試。

第二次的情況,比第一次的效果強了不少。

謄錄下的筆畫,直接增加到了四筆半。

第三次效果也不差。

然而......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接連三次的效果,卻是每況愈下。

尤其是到了第六次,短短七八秒的清醒時間,基本都用來尋找之前的斷點了,壓根還沒來的及動筆,就恍惚着失去了主動意識。

不成!

看來必須另想法子才成,不然這斷斷續續的,等到了中間部分,想要辨認出之前斷筆處就越來越難,根本來不及描畫。

失望的丟開了毛筆,將那抄錄了不足三分之一的符篆,混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里。

王守業又謊稱眼睛不舒服,讓趙奎幫着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眼底雖然已經開始充血,但比之前那次的癥狀卻要輕上不少。

看來只要不突破臨界值,斷斷續續使用清明靈目,並不會對眼睛造成太過嚴重的負擔。

不過六次還是有點多了,以後盡量控制在五次。

話說......

都是‘清明’系列的,為啥那順風耳的功能,有長達十幾個時辰的CD時間?

難道是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彼此更容易呼應?

心懷鬱郁的收起筆墨紙硯,又命錦衣衛們搬走了羅漢樹前的條桌,王守業又裝模作樣的,在西跨院里巡視了一圈,眼見到中午飯點兒,這才回到了東跨院里。

麻貴並不在值房,也不知是有差事,還是出去吃酒了。

到王守業這個級別,自無需再去伙房吃大鍋飯,命雜役送來兩葷四素一湯,同趙奎簡單填飽了肚子。

王守業就開始琢磨,該如何繼續謄錄那羅漢符篆。

左思右想,要想把這符篆完整的抄錄下來,或許只能從斷斷續續的筆畫,改成較為連續的解構畫法。

也就是把那符篆,選取容易分辨的節點,大致拆解為幾個部分,每次爭取直接抄錄出初一部分——如果再細分,很容易又陷入之前的窘境。

但這樣一來,對手眼之間的協調度,要求就比較高了。

恐怕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才能滿足抄錄的基本要求。

早知如此,當初真該學一學素描的。

想太多也是無用。

王守業乾脆又尋了筆墨紙硯,先照貓畫虎描了幾個複雜的繁體字,懸在燭台上當參照物,嘗試增進手眼協調。

不過很快,他就又放棄了這一嘗試。

因為沒有足夠的書法根底,不靠視覺輔助的話,王守業根本就沒法掌控力道深淺——單只是一筆一划的描還好說,想要行雲流水一般,那就是痴人說夢了。

看來,必須先弄一支硬筆才行。

這年頭貌似有炭筆來着,一般是窮苦人家,又或者匠人們使用,也不知實際書寫效果如何。

出門隨便尋了個雜役,把採買炭筆的差事鋪排下去,王守業正準備返回值房,就見周吳晟的屬吏捧來了一大堆東西。

隨口一問,卻原來是調任的官憑,以及山海監的印信都已經到位了——自今兒起,王守業才算是正兒八經的山海監五品守備。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協守、都事的名錄。

不出意料之外,沈長福、葛長風、趙奎都在其內。

但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四名協守之中竟還有個熟人——馮保的弟弟馮佑!

這還真是何處不相逢。

只是王守業眼下,對於結交尚未發跡的馮保,倒沒當初那麼熱心了。

不求不拒,隨緣吧。

那印信捧進去,粗粗眼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雕錯名姓、職務,王守業就暫時將其撇在一邊,又開始研究抄錄符篆的事兒。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麻貴匆匆自從外面回來,進門就焦躁不安的來回踱着步子,似乎是有什麼煩心事的樣子。

畢竟才認識幾天,王守業也不好多嘴過問人家的私事,故而只是指着對面的書案,提醒道:“印信已經發下來了,老哥抽空驗看驗看,免得有什麼錯處。”

這倒不是杞人憂天,上期邸報就曾記敘過,有個去陝西赴任的縣官,千里迢迢到了目的地,卻發現攜帶的官憑竟然寫錯了,後只好又返回京城重新開具官憑,還因此背上了一屁股的債。

當然,這事兒很可能是憑空杜撰的。

目的是凸顯吏部群龍無首的亂狀,好把歐陽必進給拱上去。

麻貴聽王守業提醒,下意識到了書案前,但拿起印信盒子之後,卻又隨手放了回去,轉頭有些吞吞吐吐的道:“伯成老弟,你今兒晚上可有應酬?”

這一聽,似乎就別有內情。

但王守業並沒有直接點破,而是似笑非笑的反問:“怎麼,崇秩兄要請我吃酒?”

“其實也不是我做東。”

麻貴撓了撓頭,乾脆拉着椅子一屁股坐到了王守業對面,無奈道:“家兄的好友進京襲爵,也不知怎麼的,打聽到我調任京城為官,就......”

說到這裡,他又用力撓了撓頭,唉聲嘆氣道:“可我這才來京城幾天啊,哪有門路幫他襲爵?!”

說著,又希冀的望向王守業。

王守業見狀不由莞爾,搖頭道:“我是比你來的早些,可里外里也才兩個月出頭——對了,崇秩兄你不是和兵部楊尚書有舊么?”

“哪兒啊!”

麻貴急忙撇清:“老大人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才勉強照了個面,攏共也沒說上幾句話,真要為這事兒找上門,那就自討沒趣了!”

說著,他又往前欺了欺,搓手道:“老弟你就不一樣了,聽說這伯成二字,還是徐閣老親賜的?把這關係擺出來,誰敢不給你幾分薄面?!”

“崇秩兄這話說的......”

王守業無語苦笑,見麻貴還是一副鍥而不捨的樣子,就猶豫着道:“這樣吧,我先託人打聽打聽,看到底能不能幫襯的上——要是能成,我肯定不會推辭;要是不成,老哥你也別為難我。”

畢竟是同衙為官同房當值,麻貴這人看起來也還算是交的,能賣份人情就賣份人情。

“那就有勞老弟了!”

麻貴如釋重負,急忙一躬到底。

王守業又順口問道:“對了,崇秩兄那位故交姓甚名誰,要襲什麼官職?”

“鐵嶺衛李成梁,襲的鐵嶺衛指揮僉事。”

蛤?

李成梁?!

李成梁來京城跑官兒,竟還跑到自己頭上了?!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