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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又出陰招

三更時分,夜已深沉,京師應天府一片靜寂,萬家燈火滅,街巷不聞聲。

這是個平靜的夜,平靜中似乎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離寅時上朝只有兩個時辰了,而此時的御史黃觀府上卻燈火通明。

內堂之中端坐數人,明亮的燭光照映出一張張蒼老而興奮的臉,四五個人散坐在內堂各處,卻無一人說話,他們全都靜靜的埋頭翻閱着書籍,或不時拿筆在自己上朝時專用的象牙芴板上寫上幾個句子,神情嚴肅而認真,彷彿一群沉浸在學術中的儒生,心無旁騖的做着上朝前最後的準備工作。

今日是清流與奸黨一決高下的重要日子,早朝之上,勝負自見分曉,今日之後,朝堂的勢力亦將重新布排,自古邪不勝正,在這些清流一黨的心裡,自己永遠是正義的化身,那些奸佞之徒再怎麼巧言令色,強詞奪理也沒用,天大的借口也大不過一個“理”字,清流們別的不擅長,但對於聖人之言,卻是可以倒背如流,眾人皆是飽讀聖賢詩書的當世大儒,經史子集無一不通,若論朝堂爭辯是非,世上誰能辯得過他們?

若在學問上兩相比較,奸黨們無疑差得太多,辯才更是不值一提,心術不正之人,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如何鑽營官位,爭權奪利之上,哪有時間和耐心坐下來讀書?今日既是金殿辯論改革軍制,以奸黨們的那點本事,怎會是滿腹經綸的清流們的對手?

黃觀和一眾清流官員思來想去,都覺得奸黨們這次輸定了。

淵博深邃的學識,舌燦蓮花般的辯才,更有上古孔孟先賢的典據作為尚方寶劍,清流們佔盡了優勢,奸黨們的敗局似乎已不可逆轉了。

朝堂之上唇槍舌劍,比沙場上的刀光劍影更加驚心動魄,但道理都是相通的,兩軍對陣,拼的是雙方的士氣和實力。

這兩樣,清流們都不缺。

“尚賓兄,我又找到了一句,你看看這句話怎樣......”禮部給事中胡魁手裡拿着一本古籍,打破了內堂的寧靜,搖頭晃腦開始念道:“《禮記?自用章》,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內堂眾人聽完後靜靜思索一陣,接着眾人大加讚賞。

黃觀捋着頜下清須微笑道:“不錯不錯,若論對聖人之言的精通,胡兄可謂深得其中五味矣......‘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哼僅這一句話,便可將那些奸佞們逼得無路可退,區區幾個跳樑小丑,竟然妄想改革軍制,簡直自不量力”

胡魁面帶得色,卻矜持的笑道:“下官無非借聖人之言,堵奸佞之口罷了,現搬現用,哪比得當年連中三元的黃六首,黃大才子呀,班門弄斧,班門弄斧了呀,哈哈......”

黃觀也哈哈大笑,謙虛的擺手,連道不敢當。內堂眾人也識相的紛紛笑了起來,一掃先前的緊張和凝重,氣氛瞬間變得融洽祥和。

左都御史暴昭坐在內堂上首,惟獨他沒有跟着眾人笑,而是皺緊了眉,神情充滿了憂慮。

黃觀笑了一陣,扭頭看到暴昭的神色,急忙斂了笑,走到他身前低聲問道:“暴大人,怎麼了?”

暴昭沉聲道:“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麼?若是辯論朝堂,我們自然不怕他們,可是......奸黨們難道就不知道他們的實力比咱們弱嗎?明知不敵的情形下,他們仍然迎難而上,難道他們藏着什麼反敗為勝的手段?”

黃觀楞住了,思索半晌,訥訥道:“應該不至於吧,金殿之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拼的是學識和辯才,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這樣的情形下,奸黨能玩出什麼花樣?”

暴昭搖頭道:“別小看他們,這群人或許不足慮,但你別忘了,今日是大朝會,天子下旨,凡爵至侯爵者皆須上殿議事,蕭凡剛被天子晉以侯爵,也就是說,今日的朝會,咱們主要的對手是蕭凡......”

提起蕭凡的名字,黃觀眼中不由冒出憤怒的火花,咬牙切齒道:“蕭凡......縱然對手是他又怎樣?我曾聽過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先帝在時,蕭凡考取的秀才功名,還是靠作弊得來的,哼如此不學無術之人,我等尚有何懼?”

暴昭冷冷道:“你若真這麼想就錯了,仔細回憶一下,自從蕭凡入朝為官一直到現在,兩年多了,歷經數次朝爭,甚至孤身入北平,燕王十萬兵馬都拿他無可奈何,哪一次他不是大佔便宜?他什麼時候輸過?”

黃觀一呆,仔細回想一下,果真如暴昭所說,蕭凡這混帳不知是運氣還是本事,歷經多次危機皆讓他一一化解,並且大獲全勝,在眾大臣的記憶里,這傢伙根本沒吃過虧,......這種人簡直就是妖孽

想到這裡,黃觀臉色漸漸變了,――這一次朝爭,蕭凡若仍然能夠大勝,那豈不是說明自己這一方註定會失敗?

“他......他這一次又會使什麼詭計?”黃觀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聲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暴昭滿臉苦澀的搖頭:“此子年紀雖幼,但天下沒一個人能看穿他,他的所言所行,盡皆匪夷所思,仿若天外驚鴻,一瞥而無蹤,不到圖窮匕見的最後一刻,任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舉動來反敗為勝......這個人的心思太深,我實在看不透他......”

黃觀緊緊抿嘴,臉色漸漸通紅,沉默良久,忽然句惡聲道:“今日金殿之上,我縱然與這奸賊同歸於盡,也絕不讓他得逞”

暴昭看了他一眼,奇道:“我們雖然都痛恨奸黨,可是卻也沒恨到你這種地步,......尚賓啊,蕭凡到底跟你結下多深的仇怨?致使你這麼恨他?”

“他勾引我妹......”黃觀痛苦的閉上了眼。

暴昭一楞,接着失笑:“恨歸恨,不帶這麼罵自己的啊......”

黃觀瞪着血紅的眼珠子抓狂道:“暴大人,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像在跟你說笑嗎?”

“呃......”暴昭的笑臉凝固。

黃觀閉着眼,眼角淚光晶瑩,面孔痛苦的抽搐,再一次滿含屈辱的重複道:“......他真的勾引我妹”

“............”暴昭沉默嘆息。

這時,府外遙遙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悠揚的節奏告訴黃府內堂眾人,寅時已到,該上朝了。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收拾行當,懷着激動興奮的心情,昂首闊步向堂外走去,像英勇無畏的戰士一般,帶着一種義無返顧的悲壯踏上了戰場。

今日忠奸一戰,可定大明百年興衰,光耀廟堂門楣千古,吾,往矣

與此同時,蕭府之內同樣燈火通明。

茹?,解縉,齊泰,郁新,曹毅,眾人聚於蕭府內堂,神情頗為焦急的瞧着蕭凡。

蕭凡半閉着眼,手裡捧着一隻翠綠碧透的茶盞,裊裊水霧升騰,一張俊臉被襯映得愈發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