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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靖天果然讓李貴去了趟祖宅,差不多一個時辰後便帶着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fù來求見王綺芳。

“老奴李二奎給大少奶奶請安,這是老奴屋裡的,您叫她李二奎家的便是。”

李二奎頭戴烏sè的短腳襆頭,穿着一身靛青sè的細棉長袍,腳上蹬着一雙八成新的粗布厚底布鞋,他跟着李貴來到堂屋,束手低頭,目不斜視,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到堂上右側的八仙椅上端坐着一個銀紅sè的影子,他料定這便是大少爺新娶的大少奶奶,忙liáo起衣擺跪倒在地,謙卑的向王綺芳請安。

李二奎身後跟着個fù人,只見她梳着回鶻髻,髮髻兩側分別戴着一隻赤金鏤空huā簪,看款式像是前些年的舊樣子,不過成sè還不錯。

身着雨過天青小袖褥衣、杏黃sè齊xiōng印葡萄穿枝huā玟的長裙,低眉順目的跪在李二奎半步遠的位置,腳邊還放着一個灰褐sè的粗布包袱。

她聽完李二奎的話後,忙叩了個頭,語速較快的說道:“奴婢李二奎家的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萬福金安。”

“李管家無需多禮,李貴,給大管家和李家娘子搬個鼓墩”咱們坐下說。”

王綺芳一邊客氣的說著話,一邊打量着李二奎夫fù。看到他們大妻舉止中規中矩,嘴裡說著感jī謝恩的話,但臉上並沒有太卑微的表情。嗯想倒也可以理解,能得到國公爺的信任,留下來幫主人看守祖宅,定是個極有能力且忠心十足的人。

另外,李二奎是在京里當差,背後是輔國公府,饒是個奴才,因主人的緣故,往來的也多是達官貴人、世家豪門,儀態若是太過謙卑也不成那會失了國公府的面子。

唔守規矩,尺寸又拿捏得好果然是個不簡單的。

李靖天能想到他,也不是沒有道理。

王綺芳打量李二奎兩口子的同時,對方也在悄悄的觀察她。

尤其是李二奎家的她聽到王綺芳讓她起身的時候,並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語氣中帶着些不安,解釋着什麼:“多謝大少奶奶。

早該來給大少爺和您請安了,只是前些日子城外的莊子出了些事奴婢跟着李二奎一起去莊子了,前兒晚上才回來。聽說大少爺和您進京了,本想立刻來給主子請安,只是天sè已晚,坊門關閉。奴婢夫fù也擔心打擾了主子休息,這才斗膽沒來問安。”

“嗯,我聽說了”王綺芳知道李二奎家的並沒有說謊,他們剛進京的時候,老宅留守的一牟管事聽到信兒後馬上就趕來請安了順便提了提李二奎夫fù的事兒。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兒,由當事人親口解釋則是另一回事兒。

王綺芳點點頭,笑着說道:“大少爺也說了,李二奎是李伍老管家一手調教出來的,最是懂規矩、知進退國公爺讓你接任大管家之位,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呵呵,忙正事要緊。你們心裡有沒有大少爺和我不在這點兒虛禮上。”

王綺芳知道,李二奎家的解釋這些無非就是想表明自己大fù並不是那等捧高踩低的人,不來平康坊請安,並不是聽說大少爺失了世子之位,而是的確有要事在忙。

畢竟,李靖天不是被國公爺趕出家門的逆子,即使不當世子,也是李家的大少爺,國公爺的嫡長子,現任世子的父親,李家正兒八經的少主子。

聽了王綺芳的話,李二奎家的眉間微微皺了皺,心裡一沉,暗道:咦,不是說大少奶奶不懂府里的規矩,特意讓他們夫fù來幫忙的嗎,可如今聽她說話的語氣,並不像個沒用的人呀?!

想到這些,李二奎家的心裡藏了小心,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拿了包袱,斜着身子半邊屁股挨在鼓墩上,靜等主人的吩咐。

“對了,莊子上的事處理好了嗎?若是農事上的事,我這裡有經驗極為豐富的管事,可以讓他過去幫忙。”

輕輕敲打了李二奎家的一記,王綺芳秉承打一巴掌再給個紅棗的原則,忽然變了語氣,笑眯眯的說道。

“多謝大少奶奶關心,托主子的福,老奴已經都處理好了。”李二奎也聽到了王綺芳剛才的那番話,知道這位大少奶奶並不是xìng子軟的人,麻利的站起來,更加小心的回答道。

“嗯,那就好。”王綺芳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茶葉梗兒,故作隨意的問道:“我今天為何叫你們來,想必李貴已經告訴了你。東西帶來了嗎?”

“回大少奶奶,老奴都帶來了”李二奎從老婆手裡接過包袱,雙手捧着遞到王綺芳近前,道:“這是當年老爵爺和公主商議着制定下來的家規,還有京里祖宅近五十年的賬冊、舊例,請大少奶奶過目。”

公主?王綺芳楞了下,哪個公主?難道李家還曾經娶過公主?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衝著紫株揚了揚下巴,“很好,有勞大管家了。”

“不敢,老奴是李家的世仆,自先曾祖父起就伺候老爵爺,給主子辦事,那是應當應分的事兒,不敢道勞。”

李二奎將包袱交給紫株,繼續跟王綺芳回稟道:“陳嬤嬤昨兒家去了,老奴已經派人去接,估計中午就能到府上。如果大少奶奶有急事,不如吩咐給老奴家裡的,她雖笨拙,但好歹也能做些活計,也能幫大少奶奶分擔分擔。”

李二奎說話的當兒,王綺芳已經打開了包袱,拿出放在最上面的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包着湖藍sè的綢布封面,扉頁上用極為秀氣的唐楷書寫着四個大字“李氏家訓,。

翻過扉頁,是家訓的正文,每一頁都用唐楷書寫着幾行字,王綺芳讀了第一頁,“黎明即起,洒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關鎖門戶,必親自檢點。,她只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接着又翻到第二頁“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噗m

這位李爵爺也真夠、真夠怎麼說,他老人家也忒不客氣了,一百年前就剽竊了朱柏廬的名作讓人家原作者情何以堪?

“大少奶奶?”

李二奎說了半天,都不見王綺芳有回應,偷眼瞟了她一記,見她正入神的看着‘家訓’忙解釋道:“這本家訓是老爵爺口述,公主親筆謄寫的,是李家的傳家之寶,這本是拓本,原本珍藏在國公府的藏書閣。大少奶奶若是喜歡,可以留下來慢慢研讀。”

這可是李家的不傳之寶呀,很多家族都知道老爵爺留下一本治家恆言,費盡心機想拜讀。只是他們也不想想,李家的家訓豈能讓外人借閱?

李二奎祖上是李天賜的小廝,和趙永年的先祖是一起進李家門的。不過,兩人的xìng格不同最終造就了不同的命運李二奎的先祖忠心伺候在李天賜身邊,被老爵爺賜姓李姓,死後更被老爵爺葬進李家的祖墳,埋在老爵爺的身邊,和主子一起享受李家子別的世代香火供饗:另一位就不用說了,背主,自立門戶”成為儒商會的第二任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