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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這件事你怎麼看?”

送走趙太太,李大太太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抬眼看了下面沉似水的王綺芳,問道。

王綺芳見李大太太眼角帶着薄怒,便揣測她老人家被盛氣凌人的趙太太給氣着了。

一想到,李大太太被人尊貴了一輩子,臨老臨老的卻受自己牽連,被不靠譜的趙太太好一頓羞辱,心裡很是不安。

她咬了咬唇瓣,起身來到李大太太身邊,愧疚的跪在舅母腳邊,語氣裡帶着幾分哽咽,泣道:“大舅母,都是七娘沒用,連累大舅母受辱了”

“唉,我不是生趙太太的氣,”李大太太輕輕摸了摸外甥女柔軟的長髮,感覺膝蓋上有些潮乎乎的,便知道這孩子在內疚,淡淡的笑道,“雖然不怎麼了解你這位婆婆,但好歹也和她打過幾次交道,她是個什麼秉性的人,我哪能不知道?”

“舅母......”

大舅母越是不責怪她,她越是感到不安,她算計來算計去,各種意外都想過了,唯獨漏了這件事對親人的傷害有多大,尤其是讓最關照她的大舅母無端被人冷嘲熱諷的‘說教’了大白天,還不能還嘴,她真是太、太對不起大舅和大舅母了。

“呵呵,好啦,咱們且不去管趙太太的態度如何,你舅母不是那沒經過風浪的人,幾句不着痛癢的話,還不能把我怎麼樣,”李大太太拍了拍王綺芳抖動的雙肩,笑得無比慈愛,“不過,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對於她提出的兩點要求,你覺得如何?”

“都答應她,”王綺芳從李大太太的膝蓋上抬起頭,拿袖子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水漬,眼神變得有些陰鷙,冷冷的說,“舅母,您別擔心,我早就派了穩妥的人去青州,將能證明小新哥兒身份的證據帶回來,到時,一定給趙家一個滿意的答案。”

“那休妻?”

雖然趙太太的話很客氣,說什麼她家二郎才智平庸,配不上八面玲瓏的七娘,又說什麼七娘跟二郎分產別居了,趙家卻還需要正經的二少奶奶打理......種種無奈之下,她才迫不得已讓趙天青和王綺芳分離。

可至於怎麼個分離法,卻隻字不提。

李大太太想問趙家的決定,趙太太偏又轉移了話題,講起趙天青此次被七娘連累得沒了名聲,又說靜薇公主對自家小姑在商賈之家趙家當小妾很不滿。

雖然沒有明說,但李大太太還是從趙太太的話里聽出了些端倪——趙家擺明了就想借這次的謠言風波休掉七娘

這怎麼可以?

如果她們默許了趙家的做法,那七娘不就坐實了‘換子成龍’、‘紅杏出牆’的罪名?

小新哥兒也從尊貴的嫡長孫,變成了卑賤的野種,他這一輩子也就毀了呀。

“哼,休妻?”王綺芳回想到方才趙太太貌似寬容實則刻薄的模樣,心裡禁不住一陣冷笑,她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道:“他們趙家只要敢寫休書,我王七娘就敢接着”

“七娘,可不許胡來,”李大太太見王綺芳的言辭有些過激,生怕她氣急之下做出什麼落人口實的事,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夫妻想補救都來不及。

“舅母,您放心,我不會胡來的,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王綺芳抬起頭,迎向舅母關切的雙眸,她堅定的說,“上次為了小新哥兒,也為了給兩個家族留個餘地,我並沒有把事情做得太絕。只是,這次他們欺人太甚”

謠言或許是個原因,但王綺芳非常明白,今天趙太太如此有恃無恐的跑來李家宣稱趙家要休掉王綺芳,還暗示李家為了保全自家的清譽,不要插手為好。

無非是為了巴結靜薇公主,給剛剛上位的蘇家賣好而已。

當然,話說回來,若不是他們把謠言傳得如此不堪,甚至連累到了大舅一家,王綺芳對這次謠言事件並不反感。

因為,她等了這麼久,為得就是能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跟趙氏徹底決裂。

“哦,看來你已經有了計劃,說來聽聽。”

李大太太定定了看了外甥女好一會兒,見她眼底清澈,神情自若,言語間更是充滿了自信,並不像被人氣得失去理智的模樣,心裡緊繃的那根弦也鬆了下來。

“舅母,蘇家編排的這齣戲,基本上有三個階段。”

王綺芳來自前世,看過太多借用媒體、輿論而打壓某個人的橋段,自然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她聯想到自己最近發生的事,嘴角掛着一抹冷笑,“第一嘛,就是用所謂的新戲給我潑髒水,並且派人四處里假借趙府的名義,打着幫我抱打不平的名義,實際上是把這潭渾水越攪越混。”

李大太太贊同的點點頭,那個什麼新戲的事,她家大少奶奶也詳細的說了。那齣戲寫得太過直白,但凡是了解京城各大宅門軼事的人都能看明白。

“第二,便是去青州或者清苑找‘證據’,”說到這裡,王綺芳眼中的嘲諷更濃,“當然,有證據更好,沒有證據她們也會製造一個證據出來。”

“第三,拿到證據,趙家就能以受害人的姿態出現,毫不費力的將我掃地出門,而我也會被弄得身敗名裂,孩子們更是以尷尬的身份留在趙府受苦。”

那時,王綺芳為了孩子,肯定會答應趙家提出來的所有要求,比如返還天字九號的銘牌,再比如給趙家大筆大筆的銀子。

緊接着,蘇氏便會以蘇駙馬堂妹的身份,被趙家風風光光的扶正,至此,趙家既得了里子,又有了面子,簡直就是皆大歡喜呀。

至於她王綺芳呢,則是名聲沒了,嫁妝也白白送給趙家,只求孩子們有個安定的日子。娘家回不去,她更沒臉去舅舅和哥哥家,淪落到最後,估計什麼都沒有,只能了無聲息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大概是蘇氏籌劃的美滿結局。

當然,如果王綺芳還是過去那個王綺芳的話,這將是她無法避免的結局。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又當如何處置?”

李大太太雖然說的是問話,但語氣里滿是對王綺芳的信任。

“舅媽,我是這麼想的......”

說到這裡,王綺芳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她站起身子,湊到大舅母的耳邊,這般這般的說了好一通。

“恩?恩恩,好,很好,”李大太太越聽臉上的笑意越濃,聽到最後,她忍不住一指頭戳在王綺芳的額上,笑罵道,“好你個七娘呀,原來你早就有準備,白讓我跟你舅父擔心了這些日子。”

“舅母,人家也沒有做什麼啦——”

王綺芳捂着額頭,故作委屈嘟着嘴抱怨着,不一會兒,內室里傳來咯咯、呵呵的笑聲,讓站外面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面面相覷——太太是不是氣糊塗了?

......

次日,茶樓里。

“哎哎,乙兄,聽說了沒有,原來那個牡丹戲樓是趙家二少爺的蘇姨娘的堂兄的大舅子的管事開的,排‘換子成龍’為得就是逼走二少奶奶,好讓趙家把蘇氏扶正咧。”

額角淤青的茶客甲端着個茶杯,擋在面前,小聲的對茶客乙說道。

“什麼堂兄、大舅子的,還什麼管事,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呀?”

茶客乙為人比較正直,聽不來這些雞零狗碎的市井瑣事,他一聽那一長串的身份,心裡就有些起膩。

“哎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少奶奶的兄長把牡丹戲樓告上公堂啦,說他們的戲影射污衊朝廷命婦,簡直就是打朝廷的臉面呀”

茶客甲顯然忘了上回,他因為多舌顯擺被人胖揍的事,這次說起坊間最流行的八卦,那叫一個神采飛揚,連額角的脹痛也忽略不計了。

“朝廷命婦?這個身份又是從哪裡說起?”

茶客乙對這些坊間的小道消息不怎麼關注,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內幕詳情。

“呵呵,你這就不知道了吧,”茶客甲見自己又在老友面前顯擺了一回,得意的不行,笑着說,“我可是聽人說啦,那位二少奶奶是儒商,而且還是天字九號的儒商。

乙兄,你且想想,太祖皇帝有明令,儒商與舉子同等身份,舉子可是官老爺呀,即使身上沒有品秩,但已是官身,同樣的道理,儒商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官身。所以,二少奶奶以命婦自居倒也合情合理。”

“嘶~~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茶客乙自身也是個商人,對儒商絕對是無比崇敬的仰望,更不要說位於儒商業協會頂端的天字號儒商了。

如今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怎麼了,乙兄?身子不舒服?”

茶客甲見好友突然渾身顫抖,冷汗直流,忙關切的問道。

“哎呀,甲兄,你怎麼忘了,上會咱們可是罵過二少奶奶的呀,若那位二少奶奶真是儒商,她能繞的過咱們?咱們可是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呀。”

說到這裡,茶客乙突然站起身,四下里拱了拱手,“各位,各位,在下剛剛從西域販貨回來,好久不見大傢伙,在下這廂有禮了,這頓茶錢算我請。”

說完,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丟在桌子上,拉起茶客甲,幾乎落荒而逃的跑出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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