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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歐陽婉“滿懷期望”的眼神,齊英和幾個紈絝都有期期艾艾。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可以為“不學無術”和“胸無點墨”做最完美的代言人,別說作詩了,就是別人的好詩他們都不怎麼懂得欣賞。

小陳剛才一時情急應了句“我們是在作詩”,結果就被歐陽婉緊追着要看他們的詩作。這可真是尷尬了!

齊英忙說:“婉兒小姐,我們還在......還在醞釀,哈哈,醞釀。”

歐陽婉明眸一轉,嫣然笑道:“齊家哥哥肯定作了好詩,卻不肯讓小妹飽飽眼福,也太不厚道了。”

“誰不厚道?”

舒綠正在和哥哥進行眼神交流,突然就聽見歐陽潤知的聲音在半道上插了進來。

她轉頭看去,長身玉立的歐陽潤知已經站在了歐陽婉的身邊。他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旁還跟着好幾個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雖說這幾人形貌各異,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身上都帶着文人特有的書香氣息。

舒綠正在猜測這幾人是不是從詩會那邊過來的所謂才子,就看見歐陽婉眼神霎時微亮。

“魯公子、周公子、韓公子。”她斂衽挽袖朝那幾位一一行禮,幾人也都趕緊作揖回應。

哦,想來這就是剛才歐陽婉念叨過的魯奇、周胤湘和韓波了。舒綠暗暗打量這幾位被歐陽婉稱為“才子”的書生,看得出他們和歐陽潤知的交情還算不錯,彼此很是熟悉的樣子。

歐陽潤知逐一向這邊的幾人打招呼,還刻意和展眉多說了兩句。齊英見歐陽潤知對展眉比對待自己還客氣,臉色便不怎麼好看了。

他和歐陽潤知的關係素來不太好,自上次歐陽潤知從他鞭下救了舒綠以後,兩人根本沒說過話。要不是礙於他想追求的歐陽婉在場,他早就拂袖而去,那還會在這兒杵着。

“婉兒,你們在這邊聊什麼?怎麼不帶客人們到那邊去品香,這會兒已經燃上‘朝雲香’了。”

歐陽婉輕笑一聲,對兄長說:“哥哥,齊家哥哥他們在這兒作詩呢,小妹想聽聽他們的新作。”

舒綠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

這位歐陽小姐真是夠腹黑的......

“作詩”這話題,其實是歐陽婉先拋出來的。看也知道這些人不可能作出什麼好詩來,她卻死死咬着這話不放,存心要逼齊英出醜呢——偏偏她的態度又是那樣的自然純真,一點都不像是存着什麼壞心,真是腹黑到了一定的境界啊。

果然她這話一出口,那齊英幾個臉皮上都泛起紅紫之色。如果在別的地方,他們還是敢做那麼一兩首歪詩的......比如在某家青樓和姐兒喝花酒行酒令的時候,時不時也會吟出兩句詩詞來助助酒興。但現在眼前站着江城公認的幾位年輕才子,他們好歹有點自知之明,哪敢真的獻醜?

歐陽潤知聽出歐陽婉的意思了,但卻微微一笑,把話題帶偏了。

“說到作詩,方才韓兄的那首《上元懷人》已經是近年來難得的佳作了。韓兄人還沒來,這首大作就已經傳到我耳里了呢。”他側過頭去和身邊的韓波說。

韓波是個微胖的青年,留着兩撇小鬍子,看着脾氣倒好。“遊戲之作,遊戲之作!這詩居然已經傳到歐陽兄耳中了,怕是歐陽兄得學學先聖許由,跳到這清河裡去洗洗耳朵了!”

他說話詼諧,此語一出,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氣氛頓時融洽許多。

歐陽婉知道哥哥不想把齊英逼得太狠,畢竟今兒齊家許多長輩在場呢。

歐陽潤知順勢和幾人談論起剛剛從詩會那邊傳來的幾首好詩。說到詩詞,歐陽婉是很喜歡的,便也時不時插上兩句。舒綠兄妹兩個在這方面和古人沒什麼共同語言,他們讀過的那些詩詞,都是經過了千百年的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華部分。傳世佳句讀得多了,對眼下這些人所寫的尋常詩句,就更沒什麼感覺了。

“......要說到佳作,其實夏涵那小子寫的那首最好......”

“是呀,論起才氣,夏涵是沒話說的了。”

“對了,他也過來了,好像正在那邊品香呢......這人就是愛香如命,一刻也離不了香......”

舒綠正在走神,卻從那幾位書生口中聽到了“夏涵”二字。

少年白衣如雪的身影幾乎立刻便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想不到他也來了?原來他是個嗜香之人,怪不得身上總有着淡淡的馨香......但是他的香和他的人渾然一體,宛然天成,絲毫不會給人矯情做作的感覺。

魯奇撫掌笑道:“他過來就好了,剛才我還想找他呢。這傢伙,出了個絕對就跑了,我們怎麼找也找不到他,原來到歐陽兄這兒來品香了!”

歐陽婉來了興緻,問道:“魯公子,夏公子出了個什麼絕對?”

那白面微髯的魯奇說道:“是這樣的,在剛才詩會上,夏涵出了個極難的對子——”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你說難對不難對?也就他這刁鑽的脾氣,才能想出這種對子來!”

幾個書生都搖頭嘆氣,又笑着說待會定要揪着夏寒,讓他把下聯給說了。

這時節,文人聚會說說詩詞對子什麼的,那都是風雅的事情。幾人順口又說了些他們剛才對的對子。相比起作詩來說,對對子的難度要下降了許多,連齊英幾個都能插得上話了。

一群人你來我往說了一會兒,韓波幾個覺得和這些公子哥兒沒什麼共同語言,就想拉着歐陽潤知到別處去。

正在此時,和齊英挨在一塊的,那個叫小陳的突然來了一句。“幾位幾位,小弟新得一副上聯,想請幾位對上一對。”

他晃動着手中的摺扇,笑得甚是得意,顯然很滿意自己想到的上聯。

“上聯是——誰謂犬能欺得虎?”

他吟出這上聯時,是緊盯着展眉說的,特意在“犬”字上咬了重音。

這小陳家裡的生意多靠齊家幫襯,平時對齊英很是巴結。他也是這幫人里唯一稍微有點墨水的人。他知道齊英對這凌展眉不滿,一心要找凌展眉的麻煩,也就刻意針對着凌展眉出了這一聯。

他為自己想到的這一招暗自得意。剛才齊英還在背地裡為歐陽婉對凌展眉態度太好而吃醋,現在他就讓凌展眉在歐陽婉面前出糗!

齊英等幾人頓時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小陳這上聯出得好,有水平!罵人不帶髒字,也不指名道姓,就是要你這凌家小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在齊英想來,這凌展眉無論有什麼反應,都已經落了下風。要是凌展眉生氣,那是他自己“對號入座”,怪不得別人!要是他根本不出聲,乖乖認下這一罵,也夠窩囊的......就算你會拳腳功夫又如何?一樣要被陰!

韓波和魯奇等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們這下看得出,這幾個少爺似乎和那一直沉默不語的清瘦少年有些過節,這是在繞着彎兒罵人呢。

本來韓波只是隨口說說自己的對子,卻被人引着話題繞到這種方面去了。即使韓波脾氣再好,心裡也很不舒服。只是齊英等人跋扈慣了,卻沒在意這幾位書生的感受。

歐陽兄妹的臉色微微變了。這幾個人也太過分了!歐陽婉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難以開口,抬頭看了一眼哥哥希望他把這場面圓過去。

忽然間,眾人聽到一個少女脆生生地說:“怎麼,大家覺得這對子太簡單了,都不來對么?”

他們一齊朝那說話的少女望去。其實,她從剛才就一直站在歐陽婉身後,但是大多數人都沒在意過她的存在......

“舒綠妹妹?”

歐陽婉看了舒綠一眼,剛想再說話,又被舒綠帶着笑音的話打斷了。

“大家都不來對,我來對一個好了。不就是,誰謂犬能欺得虎么......”

她滴溜溜的眼珠子在眾人臉上輕輕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那出了上聯的小陳臉上。

“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

一瞬間,這一角空間靜默下來。但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韓波哈哈的笑聲旋即響了起來:“小姑娘,對得好,對得妙!”

“韓公子過獎了。”

舒綠矜持地笑了笑,展眉的眉眼也舒展開來。還是屈img r=//meimeid.jg>貿鍪職桑??筒弧岸?幀綳恕?

緊接着那幾位才子也誇了起來。“好啊!上聯雖然起得平了,你對這下聯卻能化平為奇,餘韻深長。了不起!”

幾個書生都對剛才小陳借題發揮的行為有所不滿,這下誇起舒綠來,還順便暗暗踩了小陳一腳。

就在齊英和小陳幾個臉色發黑的時候,舒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依然穿着一身白衣的夏涵走到歐陽潤知身前,淡淡地和他們招呼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到舒綠身上,眼神有了些波動:“哦,是你。”

還沒等歐陽兄妹幾個追問她和夏寒是否夙識,舒綠便對夏涵說:“夏公子,聽說你剛才出了個很妙的上聯?”

夏涵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他那副“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的上聯。他謙虛道:“哪裡說得上妙聯?只是隨口一說的罷了。”

“既然夏公子隨口一說,那小妹也隨口一對,請夏公子,還有各位公子指正。”

她剛才對出的那下聯水準頗高,現在眾人聽說她竟對出了夏涵那絕對的下聯,都來了興緻。

就在這許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舒綠輕聲吟道:

“去年年尾,今年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話音方落,眾人都露出了極度詫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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