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潤知並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冷淡地回了一句:“不了。”
一個多餘的字眼也沒有，這才是歐陽潤知的真性情。
舒綠見舒華原本帶着微微紅暈的雙頰一下子褪去不少血色，向來無懈可擊的溫柔表情也因為歐陽潤知不留情面的拒絕，而出現了些許裂痕，不由得在心中輕笑不已。
歐陽婉倒是好心，怕舒華尷尬，便解圍說:“我倒是想去看看呢。妹妹，我們一道過去吧。”
她拉了拉舒綠，示意舒綠呼應她一下。舒綠呵呵笑着說:“啊，那我們走吧。”
歐陽婉這一插話，舒華的臉色總算恢復了許多。她抿嘴微笑，指了指前方，舉步欲行:“在那邊呢，我剛才看見了的......”
話音未落，她像是踩到裙擺站立不穩的樣子，突然“哎呀”一聲朝前傾倒。
歐陽婉忙不迭上前想扶着她，舒綠腦子卻電光火石般閃過品香會那夜，她也是這樣晃了一晃......
歐陽婉伸手一拉拉了個空，舒華的身子依然往前方撲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她面前的歐陽潤知。
“啊”舒華痛呼一聲。
舒綠眼睜睜看着歐陽潤知用極快的速度朝着後方倒退了一大步，堪堪避開了舒華的衝撞。舒華沒了歐陽潤知這屏障，直接就摔在了草地上。
哦......又在故技重施了么?
這位凌二小姐還真是只有這一招啊。上次假摔引得自己去救她，然後反過來把自己給害了。現在又想假摔......
舒綠看了看退到半丈之外的歐陽潤知，眼裡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
嗯，這位就比自己聰明多了。
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舒華這神奇的一摔是想幹嘛。不過，還真沒想到，這位素來端莊賢淑的二小姐，會拼着閨譽不要，如此大膽地想和歐陽潤知來一個“既成事實”。
舒華狼狽地從地上坐起，眼裡含着兩泡清淚，死死咬住下唇，強忍着不讓淚水溢出眼眶。
早在今天之前，她就預謀着要這樣做了。如果她不做點什麼，歐陽家十有八九是不會考慮向她父母提親的。有了凌大夫人結親不成的事在前，歐陽夫人肯定有所顧忌，不好再從凌家挑兒媳婦。
可是......她怎麼會甘心?
所以舒華想好了，要自然而然地讓自己和歐陽潤知在大庭廣眾之下，有些身體上的接觸。有了這個由頭，歐陽家可不能將她置之不理，很有可能就讓歐陽潤知娶了她平息外頭的閑話。
不然讓別人說起來，歐陽潤知碰了她的身子又不負責，對歐陽家的聲譽可也不好啊。再加上，她的出身和歐陽潤知算得上般配，娶她當兒媳婦也不辱沒了歐陽家的門楣......
舒華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果然在百泉谷里就遇上了歐陽潤知一行。她找了好幾個機會，也難和歐陽潤知搭得上話。這回總算藉著舒綠在場，鼓起勇氣想撞到歐陽潤知的身上——她早就打算好，只要讓她挨上歐陽潤知的身子，即使歐陽潤知不扶着她，她也會攀着他的衣裳，讓別人一眼看過來就能看見他們挨在一塊兒......
可是，歐陽潤知的反應居然那麼快，一下子就退開了
舒華心裡又酸又澀，又羞又惱。自己......自己就那麼讓他討厭嗎?她用手撐地坐起身來，才想到怕歐陽潤知發現了自己的用心，不知他會在心裡怎麼想自己......她越想就越難受
舒綠只當看戲，還是免費演出，完全沒有想到要把舒華扶起來。歐陽婉不明真相，還以為舒華真是失足摔倒，連忙攙着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來。
剛才舒華的那聲驚呼，吸引了周圍眾人的注意。雖然歐陽婉很快就把她扶起來了，可是她裙污發亂的狼狽樣子還是落在了眾人的眼裡，引來陣陣竊竊私語。
向來要強的舒華，聽着別人對自己指指點點，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哎呀，好痛......”
舒華把手搭在歐陽婉的肩上，想站直身子，才發現自己的左腳腳踝疼痛無比。想來是摔倒的時候，腳踝被扭傷了的緣故。
不一會兒，舒華被自己的丫頭小心攙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回自家馬車上去了。
歐陽婉沒有多想，卻也不會責怪自己哥哥刻意的躲避。在她看來，哥哥避開才是對的。雖然哥哥退後使得舒華摔在了地上，可總比兩人撞在一處要好得多吧?
要是哥哥時時都能這麼清醒理智就好了......怎麼上回舒綠着火的時候，他卻......
歐陽婉想到這裡，忍不住又看了哥哥一眼。歐陽潤知對於方才的小小插曲完全沒有什麼感想，轉身和幾個好友到別處去了。
被舒華這麼一打岔，歐陽婉和舒綠都覺得有些掃興。舒綠本來就不想去聽那些青樓紅ji唱展眉的新詞，這時索性岔開了話題，要歐陽婉帶她四處逛逛這百泉谷。
“我還是頭一回來這兒呢，姐姐你往年常來玩嗎不跳字。
“也不是呀......最近兩三年跟着大哥來過幾次罷了。”歐陽婉見舒綠遊興正濃，便帶着她往谷中深處走去，想讓她看看更多的風景。
“這邊有一片極大的桃樹林，往年這時候，都已經開花了......啊，那邊是一汪小潭，叫碧池，待會我們可以去那邊看看水鳥......”
歐陽婉果然很熟悉這百泉谷的景色，帶着舒綠一路走，一路說，不多時就脫離了人群，走到百泉谷的另一邊了。當然她們身邊還是跟着幾個丫鬟，不可能兩個女孩子孤身深入山林，即使是大白天也不行的。
越往裡走，景色越奇。舒綠看着眼前賞心悅目的春景，感嘆說:“哎呀，方才人太多，我都只顧着看人了。現在才能真真正正靜下心來欣賞風景呢......”
歐陽婉輕笑道:“是呀，人太多，反是不美。啊，妹妹你看，桃樹林到了......那些花兒是不是很美?”
舒綠的眼光隨着她的纖指看向前方，只見一大片雲蒸霞蔚的桃花瞬間映滿了自己的眼帘，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呀，真的很美”
她快步朝桃林走去，一路踩在那些淺粉嬌紅的花瓣上，嫩黃的繡鞋也染上了微微的紅色。走入桃林，陣陣花香沁入她的鼻尖，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盡情地呼吸這大自然甜美芳香的氣息。
歐陽婉笑着搖搖頭，這種時候，舒綠看起來倒真像她那個年紀的小女孩了。
一陣山風吹過，吹得桃樹沙沙作響，無數的花瓣隨着這微風緩緩飄落，使舒綠想起了《桃花源記》里的那句“落英繽紛”。這句尋常的句子，在她腦中立刻生動起來。
她伸出一隻玉掌，接着那些從樹梢上掉落的花瓣，送到鼻端深深一嗅。
好香啊......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她輕輕吟誦着唐人詩句，心中滿是歡喜。
歐陽婉淺笑嫣然，說:“我倒是更喜歡太白的那句‘風吹桃花滿店香，胡姬壓酒勸君嘗’。花落如雨，太悲切了。”
舒綠但笑不語。這就是她與歐陽婉的區別了——歐陽婉再早熟，始終還是個青春少女，她卻比歐陽婉多活了一輩子，心境當然有所不同。
“姐姐，我想調一款桃花香。”
舒綠捧了一手花瓣，突然對歐陽婉說。
“桃花香?”
歐陽婉又驚又喜。喜的是舒綠又有了新點子，但這點子委實讓人驚奇——原因無他，桃花香是極難調的。桃花雖然清新甜香，卻不如桂花、荷花、玫瑰那麼容易留味，它花期又短又易枯萎，幾乎沒有人成功地調製過真正的桃花香葯。
“嗯，我試試吧。”
舒綠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她只是有這麼個想法罷了。
調香師也分為許多個等級。低層次的，不過是工匠，懂得按照既定的香方來調製香葯。稍微高級點的，會有自己新的想法，調製出自己獨有的香方。
而最高明的調香師，卻是可以隨心所欲地調製出自己想要的香味。在他們開始調香前，就已經想象出了自己所要調製的香葯，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現在，這股美妙的桃花香味滲入了她的記憶之中。舒綠已經開始默默分析，該用什麼法子來調製這款香葯呢?
“巧英，替我將從樹上採集一些鮮花回去。”舒綠回頭吩咐了巧英一句，忽然聽見桃林深處傳來犬吠之聲。
歐陽婉顯然也聽見了這聲音，剛剛皺起眉頭想說什麼，突然看見一團白色的影子從林中飛快地直竄出來，啪啦啪啦地一路狂奔，正好衝著她們這個方向跑過來。
還沒等她們看清這是個什麼東西，那團白影卻嗖的一下躍到了舒綠的懷裡。
舒綠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看，原來是只肥嘟嘟的白兔子。
這時，犬吠聲也越發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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