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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十五是曹氏到興隆寺上香的固定日子,也是顧十八娘進這個寺廟的唯一日子。

“十八娘,你去客房歇息片刻。”從正殿出來曹氏說道。

曹氏的規矩是每一次定要將前後所有佛殿都拜一個遍,因為母女二人某個心明口不說的緣故,顧十八娘是不會相陪的。

對於曹氏來說,女兒能每次跟着來,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到竹軒樓坐坐,跟信家的人約好了,娘自去便是。”顧十八娘答道。

曹氏點點頭,祝囑咐她別受風着涼便帶着僕婦去了。

顧十八娘來到竹軒樓前,只穿着棉袍的信朝凌迎了過來。

“怎麼勞動新郎官過來了。”顧十八娘笑道,一面淺淺施禮。

信朝陽月前剛成親,娶了衡州怡和興葯棚家的三小姐。

“多勞動多勞動的好。”信朝凌皺着臉道。

顧十八娘笑了,聽說這位衡州來的三小姐頗有些男兒性,不過,不只是性子上,模樣上也是,因此拖成個老姑娘才出嫁。

要說信朝凌長得也不錯,而且一向自詡花叢高手風流之人,凡花俗草那是從來不看入眼中,最後名聲在外的凌少爺娶這個么媳婦,的確是笑話大了,也委屈大了。

顧十八娘聽藥行的人在背後笑說這是因為大有生看中了怡和興的一批上好野山參,無奈怡和興藥行雖小但脾氣大,硬是不肯賣,大有生不知怎麼知道了怡和興老闆的心病,就是這位嫁不出去的三小姐,所以才有了這門婚事。

這麼說,信朝凌也就值一批野山參的價,顧十八娘不由帶着幾分同情。

“反正我在家也就這點用...”信朝凌咧嘴一笑道,顯然也知道如今城裡有關他凌大少賣身的笑話傳遍了,再遲鈍也明白顧十八娘的眼神。

顧十八娘默然,人要是看得開也好。

“有用總比沒用好。”她笑了笑道。

信朝凌嘿嘿笑了,“外邊冷,顧娘子進去說話,我哥和叔叔他們都沏了好茶。”

說著側身讓開,自己卻沒有進去的意思。

是沒有資格進去吧,別人暖廬里坐着,他卻冷風裡站着,說起來也是個少爺,其實一點地位也沒,顧十八娘同情看了他一眼,“那你忙去吧。”

“不忙不忙。”信朝凌搓着手笑道,“賤內在燒香,估計也燒完了,我接她回去。”

顧十八娘點點頭,這才帶着小丫頭拾階而上。

看着那披着銀白素緞斗篷的小姑娘消失在眼前,信朝凌站在原地不知道發什麼呆。

一旁的小廝忍不住輕輕跺腳,小聲提醒道:“少爺,咱們快去吧。”

“去哪?”信朝凌回過神瞪眼看小廝。

小廝不由塌塌嘴,“你不是說去接少奶奶啊,這香可該燒完了,你再不去,少奶奶就上馬車了.....”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信朝凌踹了一腳。

“去你個頭我吃飽撐的找噁心”信朝凌瞪眼喝道,啐了兩口,“去,備車,接你小姨娘去老金鋪子打套頭面”

小廝捂着屁股忙應着跑了,一面只埋怨,這不都是你說的嘛,怎麼怪到我頭上,臉變得也太快了。

信朝凌哼了聲,一搖三晃的唱着濃艷小曲慢悠悠的跟在後面遠去了。

竹軒樓里,顧十八娘與信朝陽以及三位家中長輩見禮坐下,信家恭喜顧海高中貢士,顧十八娘恭喜信家雙喜臨門。

信家大有生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幾乎霸佔了建康葯界一半多的市場,這種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信家幾個長輩對視一笑,沖顧十八娘拱手,“這都是仰仗顧娘子關照。”

顧十八娘差點笑出聲,忙站起身還禮。

這群人正當她是三歲小孩,誇幾句就信以為真了,一個偌大的藥行,難道只憑一個藥師就所向披靡了?

但不可否認,自己和師父劉公的確給他們增添了許多光彩,單憑劉公之徒藥品專供的一件事,就足以讓大有生迅速擴展名頭。

恭維的話人人愛聽,信家這幾個叔叔如此做,符合常理也讓人心情愉悅。

“這二喜是我家朝凌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終於成親了,多謝顧娘子的賀禮,你真是客氣了。”一個老者捻須說道,臉上又是感嘆又是欣喜。

“不知道顧娘子家什麼時候雙喜臨門啊?”另一個老者接話笑道。

有人便咳了一聲,哪有當著一個姑娘家的面說人家親事的,太唐突了。

顧十八娘並不在意,含笑道:“一切自有家母做主。”

這話就此揭過,茶喝三遍,閑話扯了一通,大家都是生意人,時間就是金錢,於是幾人對視一眼,開始直奔主題。

“這是顧娘子辛勞錢。”老者將一個薄薄的信封推過來。

葯錢是葯錢,辛勞錢是辛勞錢,兩不相干。

顧十八娘沒有推辭,接過來也沒看,她相信在金錢上信家不會眼皮淺。

“那就讓你們破費了。”她笑道。

大家笑着互相客氣。

“顧娘子,有一事。。。。”笑過之後,一個老者面帶幾分躊躇開口說道。

話音才起,就聽外邊腳步聲傳來,一個布衣青巾的年輕男子抱着一摞書面帶激動的過來了。

他站在軒外,目光掃過內里,顯然一愣。

“春芳,有什麼事?”老者停下話,咳一了聲,帶着幾分威嚴道。

年輕男子面色有些激動,目光只略微掃過顧十八娘,就垂下頭不再看第二眼。

“..伯父...我...我以為解元公也在...所以..所以冒昧來請教......”他低聲說道,說著忙施禮轉身就要走,卻不料一彎腰書掉了下來,忙去撿,帶着幾分狼狽的道歉。

信朝陽已經站起來,幫他撿起兩本書,一面看着顧十八娘一笑。

“解元公沒來,解元公的妹妹來了...”他笑道。

自進來後,信朝陽一直安坐在桌案一旁,安穩的做個烹茶小童,半句話也沒說過。

這是大家公子風範,雖然顧十八娘以及在座的老人心裡都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然掌握了家族中的決斷大權,但有這幾個老者在的場合,他依舊要守晚輩的禮節。

顧十八娘聞言沖他一笑,將視線落在那年輕人身上,見他年紀不過十七八,長相頗為俊秀,帶着濃濃的書卷氣。

大周雖然禁止商人科考入仕,但在其子弟科考入仕上卻限制不是很嚴,因此掙得金山銀山生活上無比富足的商人們,受夠身份帶來的委屈後,對家族中子弟的培養上會分成兩類,一類繼承衣缽經商掙錢,另一類則讀書求學入仕掙名,名利雙收,才是真正的大富之家。

無可置疑,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信家走上讀書一條路的子弟。

“見過顧娘子...”年輕人忙躬身施禮,手裡的書又是一陣亂晃。

顧十八娘忙站起身來還禮。

“十八娘,不知道能不能討個方便..”信朝陽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這個年輕人,“這是我堂弟,春芳,一直久仰解元公,只是解元公進京求學,回來後又閉門謝客,能不能托你的門路,讓春芳見上一見?”

顧十八娘似乎鬆了口氣,看着信朝陽眼角帶笑。

“你要說再要炮製某某葯我是絕對不會答應....”她笑道,“要說見我哥哥這件事,那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