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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洛兒看着顧十八娘,含笑不語。

“見過洛兒堂姐。”顧十八娘低頭施禮。

顧洛兒的嘴角微揚。

“洛兒堂姐如今已是御封五品夫人了。”一個聲音從一旁飄過來。

正要站直身子的顧十八娘抬眼看去,見是得意洋洋的顧汐兒。

這群女人分明是又要她下跪,就跟那次見淑芳夫人一般,明明一家人可以免了這些禮節,但偏偏就是要給她難看。

“都是一家人,談什麼品不品的。。。”顧洛兒笑道。

“那怎麼可以,這是官家皇家的榮耀,那宮裡貴妃娘娘的雙親見了女兒還不是也得大禮參拜,能說人家那不是一家人嗎。”另一個女子笑道。

所有的人都看着顧十八娘,眼神裡帶着隱隱的興奮,這個姑娘顛覆了她們自幼以來認知,她憑什麼可以活的那樣自信那樣洒脫?明明哪裡都不如她們,憑什麼偏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顧洛兒神色不變,已然將大廳里眾人的眼神收入眼底,那一次被顧十八娘指着鼻子罵,是她一生的恥辱,在她心裡恨不得將這賤婢一棒子打死,但是大周律法森嚴,縱然她嫁入侯門,也不能肆意斷人生死,那一次藉著淑芳夫人讓顧十八娘低頭下跪的感覺很好,她決定就這樣一次一次的折磨她。

為此她求了疼愛自己的外祖父,讓保定侯家破例為自己提前請來誥命封號。

她不是驕傲嗎?她不是囂張嗎?我倒要看看就這樣一次一次的在人前丟臉,她還有什麼可囂張的

自己出嫁了,離開了建康,不能天天折辱這個賤婢,但其他人可以,她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這個賤婢在她顧洛兒面前就是條狗

這樣,天長日久,大家就會只記得這個,而將淡忘自己曾受的侮辱。

一條狗有什麼資格去侮辱人

大禮參拜不合情但是合理,顧十八娘嘆了口氣,跪就跪吧。

她低下頭就要跪下。

一個聲音卻從門外傳來。

“姑爺來了。”

這一聲讓屋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嚇了一跳,要躲避已是來不及,慌亂驚愕間保定侯三公子已經大步邁了進來,顯然也被滿屋子的珠翠嚇了一跳。

“這。。這。。。。”他有些愕然,看着已經站起身走過來的顧洛兒。

顧洛兒也很意外,“三爺怎麼來了?不是要出門?”

“你不是說劉公的高徒今日要來,我想了想,還是親自見見的好。”三公子含笑說道,目光在屋子裡一溜,見多數女子婦人都垂着頭,羞怯怯的,個別幾個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見自己看過來,都慌亂的低下頭,嬌羞的模樣很是可人。

“你們先去後邊坐坐。”顧洛兒說道,此時下逐客令也有點不合適,只得讓她們稍等片刻。

女子們亂亂的應了,便轉到後邊去了,與這裡只隔着一個屏風。

“怎麼來了這麼多女子?難道讓她們來招待劉公之徒?”三公子這才壓低聲問道,那劉公的高徒莫非是個荒yin之徒?太匪夷所思了

“劉公之徒是女的。”顧洛兒嗔了他一眼,目光一掃,不見顧十八娘的身影。

“十八娘。”她轉頭看着屏風後喊道。

方才一定是隨着人走到屏風後,諒她也不敢溜了。

屏風後一陣悉悉索索,顧十八娘果然走了出來。

保定侯三公子一愣神,看着面前這個高瘦的姑娘驚訝道,“這,這就是劉公的徒弟?”

“來見過保定侯三公子。”顧洛兒淡淡說道,看着顧十八娘,轉過身跟保定侯三公子並立而站,等待顧十八娘大禮參拜。

今天這跪拜是逃不過去了,顧十八娘心裡說道,她前行幾步,提裙要拜。

顧洛兒微微抬起頭,帶着幾分不屑看着她。

“免禮,免禮。”保定侯三公子跨上前一步,伸手虛扶,笑道,“原本就是自家姐妹,無需多禮。”

顧洛兒的臉有些僵,“尊卑有別,三爺,我這位妹妹跟別的妹妹不一樣。。。。”

“是劉公的徒弟嘛,我知道,”保定侯三公子笑道,“那就更不須多禮了,正要請妹妹幫忙才是。”

一個匠人而已,顧洛兒根本沒想到,怎麼在她眼裡看起來的低賤身份,怎麼在夫君眼裡卻是不一樣?

她有些愕然的看向顧十八娘,見她已經站直身子,嘴邊撫着一絲笑,這笑意格外的刺眼。

“也罷,妹妹請坐。”顧洛兒轉開視線,恢復淡然神色說道。

顧十八娘說聲不敢,並沒有再次挑戰顧洛兒的極限果真坐下。

而保定侯三公子見她未入座,自己也便站着,已經走到椅子旁的顧洛兒見狀,反而也不好坐下。

透過縫隙見到這種狀況,屏風後傳來低低的竊竊私語。

“看樣子,保定侯三公子對十八娘很好啊。”

“是呀,還一口一個妹妹。。。。”

“莫非是看她長得可憐?”有人低聲道,聲音帶着幾分酸意。

竊語聲忽的停了,說話那人見所有的視線都看過來,不由臉一紅。

“說什麼胡話呢”

“就是,有洛兒小姐在,珍珠翡翠都失色”

“還可憐以為保定侯家三公子沒見過市面啊?”

怯怯聲頓時將那人說的低下頭半句不敢再多言,聽大廳里顧洛兒似乎帶着不悅輕咳了一聲,眾人忙安靜下來。

顧洛兒的輕咳聲,也打斷了保定侯三公子一臉好奇的對顧十八娘問東問西。

三人到底是都坐下了。

“十八娘,我們要一百盒人蔘再造丸。”顧洛兒開口說道。

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潤潤嗓子的保定侯三公子聞言差點噴出來。

一百盒?她以為這是買蜜餞果子啊?

顧十八娘並沒有異樣,而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對不住,我沒有。”

顧洛兒冷聲一笑,“怎麼?怕我們買不起?”

事實上,就保定侯三公子曾經的經驗來說,對於保定侯府來說,一百盒劉公秘制的人蔘再造丸當然不算什麼大事,畢竟這東西有時候你想買還買不到,但對於他們小夫妻倆來說,這花費真有點大了。

其實他們只需帶回去五六盒,送給奶奶,討個歡心,這東西奶奶一定喜歡的很,然後自然會要自己再去買些,那時候,就不是自己出錢,且還能落個孝順的美譽。

怪不得總說這些婦人頭髮長見識短。

“洛兒怎麼能這樣說妹妹。。。”保定侯三公子笑眯眯的開口說道。

這話讓顧洛兒身子再次一僵,扶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在她看來一向倨傲的夫君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才對這個堂妹彬彬有禮,但自己與這個堂妹之間的過節又不能說給他。

顧十八娘笑了笑,一副我不介意她態度的神情。

“那。。。十盒有沒有?”保定侯三公子試探問道。

顧十八娘沉吟一刻,顧洛兒看在眼裡,只覺得心火沖頭,她今日是要來給這賤婢難看的,怎麼突然這賤婢竟然成了座上客?

一個匠人而已,堂堂保定侯三公子,用得着這麼客氣?一句話讓她拿來就是,敢不拿來,任打任罰

屏風後沉寂的竊竊私語聲又起來了,顧洛兒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再忍不住恨意,一拍扶手道:“顧湘你別不知好歹我們要你的葯,是看得起你”

“住口”保定侯三公子斷聲喝道。

這一聲出乎所有人意料,屏風後也陷入一片靜謐,連呼吸聲都沒了。

“你怎麼說話呢?”保定侯三公子也察覺到自己方才的語調過於嚴厲,聲音軟了幾分,低聲道。

顧洛兒一臉的不可思議,新婚以來對自己軟語溫存總是笑臉相對的夫君,這還是頭一次大聲呵斥自己,而且是因為這個賤婢

再想到此時屏風後眾多被她請來那些人的神情,顧洛兒差點暈過去,她今天擺這個陣仗,就是為了一雪前恥,恥未雪,反而添恥。

被人這麼狠狠打臉從出生到現在只有兩次,而這兩次都是因為這個賤婢

看着顧洛兒青白的臉,顧十八娘一笑,轉開視線。

“三公子,你們何日啟程?”她問道。

“七日後。”保定侯三公子忙答道,立刻明白顧十八娘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更濃,“如果妹妹有困難的話,再延遲一二日也可。”

顧十八娘點了點頭,“那我可以做五盒。”

保定侯三公子大喜,撫掌笑着道謝,“那就有勞妹妹了。”

顧十八娘含笑還禮,“不敢,不敢。”

看着這二人有禮有節笑語炎炎,顧洛兒如墜冰窖,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匠人很低賤,誰都可以踩一腳,他們要卑躬屈膝的做人才對,為什麼面對一個侯門望族的公子可以如此淡然的說不,而這個侯門望族的公子竟然還絲毫不覺被冒犯?

有什麼地方是她想錯了?

“不過,還請三公子到建康大有生取葯,”顧十八娘含笑說道,“我跟他們簽有專供契約,所以。。。。。當然堂姐夫要,價格上自然要便宜。”

這一聲堂姐夫讓保定侯三公子更加高興,而一旁顧洛兒的臉則更加難看。

“那真是多謝妹妹了。”

顧十八娘站起身來,看着顧洛兒道:“堂姐還有別的吩咐沒?”

顧洛兒臉色煞白,看着眼前神色平靜淡然而立的顧十八娘,雖然沒有咄咄逼人的眼神,狂風暴雨般的責罵,但這輕聲緩語的一句問候,就如同猛烈的一拳擊中了她的靈魂,她坐在椅子上,再一次口不能言。

顧十八娘走近她幾步,微微傾身,如同要好姐妹告別。

“我說過,依仗別人永遠是無常,只有依仗自己,才是天都不可欺。”她低聲說道。

顧洛兒臉色蒼白,高挺的胸脯因為過於激烈的情緒波動,而顫動不止。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是個賤婢,她在自己面前只能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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