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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依舊是各種事物,塞外軍隊的換防,南方又有叛亂髮生,西邊如糖如稠……在廷議上自然是各種大事,小事一般都由內閣自己處置。

衛樵細細的聽着,辨析着,一直都沒有參與。

在朝堂上,就這些事先開口的往往都是閣老,現在是六部尚書,然後是侍郎之類,最後是閣老表態,皇帝拍板。

周彥昭的聲音底氣十足,每一句都從容不迫,威嚴大氣,那二十年養成的帝王之威,朝堂上幾乎無人可以正面面對。

大事小事,你爭我論,轉眼間便是了一個半時辰過去,雖然偶爾爭吵,但也算平穩,大多數事情也都順利的得到解決。

“皇上,臣有本奏。”在國家大事結束後,刑部侍郎袁哲手持摺子站了出來。

一直面無表情,從容不迫的文正皇帝目光中亮光一閃,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道:“說。”

待內侍接過摺子,袁哲躬身道:“啟稟皇上,最近刑部接到舉報,金陵不少商鋪偷稅漏稅,刑部與金陵府聯手審查,發現了眾多的商戶偷稅漏稅,數目巨大,臣請嚴查。”

牛一郎與衛樵對視一眼,暗自點頭。——這就是鋪墊了。

而其他人不傻的,也都回過味來,目光紛紛若有若無的打量起衛樵來。

雖然衛樵身份特別,但王元會都能折戟沉沙,衛樵為何不可以?

不過如今雙方都未露敗像,這些人自然也不會隨意表態。

周彥昭微微坐直身體,看向袁哲道“有哪些商戶?”

袁哲神色肅然,道“以金陵衛家為首,楚家隨後,還有雲家,柳家,葉家等眾多商戶,涉及銀兩超過二十萬。”

有心人一聽便會明白,這些商戶都是與衛家有牽連的,**裸的就是奔着衛家、衛樵去的。

二十萬?

“二十萬,這些商人實在是太大膽了……”

“是啊,二十萬,在西北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人了……”

“聽說南邊還欠着軍餉呢,這二十萬可是筆大數目啊……”

堂下的眾人連連對視,議論紛紛。

如今國事艱難,處處用錢,國庫近乎枯竭,這二十萬兩銀子,在所有人眼中自然顯得就分外顯眼,甚至是扎眼。

“臣也有本奏。”忽然間,站在衛樵邊上的江辭邁了出去。

牛一郎微微皺眉隨即鬆開,但眼神里那抹冷冽還是被衛樵捕捉到了。

周彥昭看了他一眼“說。”

“是,”江辭躬着身,道:“最近金陵商界頗為不平靜,無論是布價還是糧價都有所上升,而且據臣的調查,金陵衛家與楚家鬥爭激烈,兩家幾乎裹挾了金陵大部分商鋪,甚至如今的鬥爭範圍已經超出金陵,波及到了肅州,臣請對衛家進行梳理。”

梳理是個模糊詞,也就表示着梳理的機構可以靈活的採用各種手段。

“哦?”周彥昭目光轉向劉正旭,道:“金陵府,江愛卿說的可屬實?”

劉正旭神色肅然的站了出來,躬身道:“啟稟皇上,事情基本屬實,不過還在可控範圍內,金陵府完全可以單獨處理此事,皇上不用憂心。”

劉正旭的話,多少向江辭表示了不滿。

而崔琛也向江辭眼神示意——這個時候只針對衛樵,不能再牽扯別人。

畢竟能夠站到這裡的,誰沒有幾個親朋好友,得罪一個就等於得罪一群。如今在對付衛樵的緊要關頭,不尋盟友就算了,但絕不能再拉敵人。

江辭神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壓着怒氣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暗惱,這本是事前崔琛自己交代的,如今卻憑白讓他丟了面子!

周彥昭點了點頭,掃了眼江辭又轉向袁哲,道:“嗯,袁愛卿的話可有證據?”

袁哲沉聲道:“有。”

衛家先前風雨飄搖,加上這個時候偷稅漏稅成風,衛家偷稅漏稅倒也正常,如今又吞併了陳家,這偷漏的數目自然就膨脹了無數,要是平時沒有人追究所有人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算了,可要是真追究起來,一查一個準!

衛樵看着袁哲,眼神里古怪笑意一閃。

牛一郎也深明這裡面的貓膩,可這個偏僻沒法解釋,不禁神色微凝的看向衛樵。

但衛樵卻始終嘴角掛着淡笑,從容不迫,甚至是無動於衷。而其他人又受了衛樵的囑託,這個時候也紛紛沒有插言,一時間大堂里安靜了下來。

周彥昭的神色露出威壓冷漠之色,目光看向衛樵道:“衛愛卿,你出自衛家,可有什麼需要向朕解釋的?”

衛樵站了出來,躬身抱拳道:“啟奏皇上,臣先前就說過,臣從未參與衛家的生意,所以對衛家是否有偷稅漏稅並不知情。如果刑部有了證據,不妨聯合金陵府直接查驗便是,臣絕無二話。”

眾人一愣,‘未參與’這話衛樵還真說過。可眾人心裡還是一陣疑惑,衛家偷稅漏稅朝堂上幾乎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為什麼衛樵就不怕刑部真的來硬的呢?難不成他還敢在這裡這個時候故作高尚不成?

“皇上,臣請求皇上下旨查抄衛家,以警示天下偷稅漏稅的商戶。”袁哲抬起頭,抱拳沉聲道。

他倒也聰明,如果真的將所列出的所有偷稅漏稅商戶一齊查抄,那簡直是天下大亂。只能一個一個來,而衛家,很明顯的就是頭一個!

周彥昭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刑部會同金陵府一……”

“皇上且慢。”周彥昭話還沒說完,衛樵忽然又大聲打斷道。

周彥昭目光轉向衛樵,淡笑道:“衛愛卿有話要說?”

而其他人也紛紛將目光轉向他,眼神各異。

顏儀冷笑:哼,果然忍不住了。

崔琛淡然從容,高深莫測。

常志神色淡漠,臉上肅然。

而葉康等人卻神色帶着好奇,他們也都知道這些不過是開胃菜根本無關大局,真正的大餐還在後面,不過他們還是想看看,這道開胃菜衛樵會怎麼吃?

至於其他人,也都表情不同。或審視,或同情,或微笑,或冷漠,或緊張,或嘲諷。

衛樵抱拳躬身,道:“是,回稟皇上,雖然臣一向不參與衛家生意,但臣也知道衛家與眾多皇商有聯繫。禮王府,鄭家,李家,方家等等。臣是擔心刑部與金陵府查辦金陵商戶偷稅漏稅的過程中會受到阻力,是以臣建議至少要讓一閣老領頭,否則此案必然不了了之,任憑偷稅漏稅的商戶逍遙法外,損及朝廷顏面皇上威嚴!”

衛樵話音一落,眾人臉色悚然一變。

袁哲身體一顫,臉色僵硬,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似哭似笑,整張臉比哭還難看。

禮王妃跟皇后關係密切,傅瀝見了都得喊姨。禮王早逝,皇室念及禮王妃不易對禮王府經商不僅睜一眼閉一眼,而且還處處關照。

鄭家,皇后鄭桐出自鄭家,現在鄭家的家主是皇后的親侄子!

李家,現任李家家主是李元芳李閣老的哥哥,李元芳如今在內閣排名第三,是皇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方家,現任方家家主是吏部尚書方倉的叔叔,方倉是傅瀝的得意門生,不然也輪不到他坐上吏部尚書的顯赫位置。

這四個,隨便哪個都不是刑部與金陵府能夠處置,即便是閣老,哪怕是傅瀝處理起來都極其棘手。

衛樵話音一落,朝堂上一片寂靜,即便是上面的文正皇帝周彥昭也有些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表態。

牛一郎臉上帶着古怪笑意,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看向袁哲,心裡忍不住的一陣同情。

葉康看向袁哲的目光也充滿憐憫,得罪誰不好,偏偏去招惹衛樵。這回袁哲是倒了大霉了,即便這次衛樵放過他,剛剛衛家提及的那四家也不會輕易饒過他。

朝堂上許久沒有人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臉如喪考妣的袁哲,這個時候該他說話了。

袁哲雙腿打顫,嘴角哆嗦,滿臉苦澀。

他在大理寺混了多年,哪裡不知道這四家代表的是什麼。他的仕途,從今天開始——完了。

在眾人的沉默中,前排的湯延忽然站了出來,抱拳對着皇帝道“皇上,老臣認為,關於商戶偷稅漏稅之事牽連甚廣,還是由內閣先拿出個條陳來,改曰再議為好。”

周彥昭神色淡然的點了點頭,道:“湯閣老老成謀國所言甚是,這件事改曰再議。”

“臣有本奏。”也許是明白乘勝追擊,不,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周彥昭話音一落,崔琛便站了出來。

周彥昭看向崔琛,神色二十年不變的淡淡道:“說。”

崔琛拿着摺子,沉聲道“啟稟皇上,臣接到舉報有商戶在走私一些朝廷明禁的工料偷偷運往北方,臣心裡警覺命人查探,最後發現這些商人都是來自金陵的衛家,而這些工料都是運往塞外交給匈奴的,臣懇請聖裁。”

周彥昭面色當即冷了三分,面無表情的對着內侍抬了抬手,那內侍立即下去,將崔琛的摺子給接了上來。

皇帝打開掃了一眼,然後緩緩抬頭,目光看向衛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