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軍區醫院。

慕酒長時間的適應黑暗，張開眼睛的時候還有點兒不適應，太陽穴還有點犯暈，大腦一片空白。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清新的百合花香味。

她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扎進血管的吊針，還有幾秒的恍惚。

凌速剛推開門進來便看到她將手抬起起來，擰眉，疾步走過來壓下她的手，“你別亂動，在輸液。”

凌速看着她一張蒼白的小臉，眉眼沉沉，“有沒有感覺好一點，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的反應有點遲鈍，側眸看向他，盯着看了幾秒，才緩慢的搖了搖頭。

凌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陪坐在她的身邊，“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就跟我說，我在這裡陪着你。”

她又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什麼也不問，也什麼都不說。

她整個人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但就是讓凌速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兒。

輸完營養液之後，凌速買了一堆清淡的晚餐，給她一個一個放在小桌子上，“喜歡哪個吃哪個。”

她垂眸看着那一桌子的晚飯，精緻的眉皺了皺，嗓音還有些沙啞，“你買這麼多做什麼？”

“吃啊。”

“我吃不了這麼多。”

“沒事，吃一碗扔一碗，”男人將筷子和湯匙遞給她，“或者你可以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別的碗里的。”

“……”

慕酒接過筷子和湯匙，不知道是不是輸過營養液的關係，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但是他看着她吃的眼神好像比他自己吃還要帶勁兒，買了這麼多，慕酒即使不想吃還是勉強吃了一點。

但是根本沒有吃多少她便吃不下了，而且。

她皺着眉撫着胸口，想要將那股想要嘔出來的感覺撫下去。

最後還是忍不住的要下床，凌速見她要下來趕緊扶住她，“怎麼了，不舒服嗎？”

慕酒下來之後便往洗手間內跑，抱着盥洗池嘔了好一會兒。

凌速從外面進來，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看着她那張小臉又白了一層，眉間擰的緊緊的。

這一陣噁心的感覺過去，她打開水龍頭洗了一下臉，才重新站直了身子，總覺得哪裡不對。

凌速將一旁的毛巾遞給她，“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出去給你買。”

慕酒轉眸看向他，男人的臉色有點複雜，再想起他剛剛買的一堆可以餵豬用的晚餐。

男人被她這個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你沒事就好好看着我，這麼一本正經的我不習慣。”

想到某種可能，她心底泛出一陣慌亂感，手腳跟着發涼。

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她有過經驗。

上次也是這樣。

她的手還摁在盥洗台上，盯着凌速的眼睛，開口問：“我到底怎麼了？”

凌速的嗓音倒是很清淡，“你別一副你好似得了癌症似的樣子，就是……懷個孕而已。”

她一下子呆住了，整個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機械似的轉過眸看向盥洗池前面乾淨寬大的鏡子。

她的狀態不太好，面如紙色，雙眸獃滯無神，穿着藍白條相間的病號服，白皙的脖頸上還有被掐過的青紫痕迹。

懷孕。

孩子。

她的耳邊倏爾就響起男人壓在她在床上耳鬢廝磨時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但是後來回了桐城他明明給她買了避孕藥和水。

只是葯是他遞給她的。

她撐在盥洗台上的手臂彎了一下，有些站不穩的晃了下身子，凌速立刻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爾後她反應過來站好，然後抬手推着他的身子，“凌速……你先出去一下，你讓我……你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對，你先出去。”

凌速看着她明顯快要崩潰的樣子，眼睛裡都浮上了一層霧氣，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沒動，“慕小酒，你想不想要他？”

他說：“如果你想要，就留下，如果你不想要，丟給我也行。”

她胸口起伏的厲害，氣惱和憤怒堵在胸口的位置，手攥緊了病號服的衣擺，“我不可能留下他的孩子。”

這句話裡面，不知道是摻雜了多少賭氣的成分。

她或許一時接受不了。

她自己有感覺，且凌速告訴她的結果，必然是醫生給她做了全面的檢查，所以她是真的懷孕了。

可她當初吃了他給她的避孕藥！

她現在整個人亂的要死。

就在她準備斬斷一切的時候，肚子里居然又多了一個小傢伙，真真實實存在的一個孩子。

凌速看着她恍惚的表情，“你想好了？”

慕酒沒有說話，但是凌速僅僅看她的眼神便能看出來。

她捨不得。

可是她眉間皺緊又鬆開，最後嗓音輕輕地道，“我想好了，我不要他。”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去找醫生給你安排手術。”

她強撐着，抬眸看向他，鎮定又平靜，“對，我想好了，你去找醫生幫我安排一個合適的時間。”

可是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最後那幾個字她的聲音都在抖。

“好，我現在去。”

凌速離開病房的那一刻，她扶着牆壁跌在地板上，手輕輕放在小腹的位置，眼淚從眼眶中不斷的跌落。

最後，泣不成聲。

她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她還記得剛流產那會兒她天天做噩夢，夢裡全是帶血的寶寶，哭着叫她媽媽。

可能她跟他就是有緣無份，兩個孩子，都在如此錯誤的時間到來。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留下他，他們這輩子也別想斷乾淨。

他們的錯誤，她不想延續到下一代。

……

和醫生約好做流產手術的時間，凌速扶着她往婦產科的手術室走。

不遠處，傅荊拿着手機由遠及近的往另外一個方向走，情緒有點激動，“你說什麼？老大到底是怎麼出車禍的？什麼？！他去救喬未雨我知道了，因為車開太快所以發生了車禍？不可能，老大的車技那麼穩！”

接着，傅荊看到穿着病號服出現在醫院的慕酒，聲音倏爾停住，又道：“我知道了我到醫院了，一會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