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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徹查

龍興府的詭異氣氛,讓宋夏邊境霎時如受驚的山貓一樣敏感起來。一個個斥候放出去打探,大多都是空手而回,原先輕鬆的氣氛,又驟然變得緊張。

童貫此時也是頭痛,旨意已經發過來,邊軍一切聽平西王調度,可是他的擔子卻是不輕,平西王多半是要冒險入西夏了,沒出事倒也罷了,可是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監軍難辭其咎。

如何護佑平西王周全又是個難題,一方面,大軍是萬萬不能過境的,一旦過境,沒事都會鬧出事來,可是隨平西王出關的扈從若是少了,又怕不能以防不測,多了,又說不過去。左右都是為難,所以童貫真是輾轉難眠。

這種事,做得好了,沒有功勞,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和平西王搶功勞。可是辦砸了就是死罪,這一點,童貫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且西夏那邊,似乎也開始不安分了,許多蛛絲馬跡都可以證明,隱隱之間,竟有幾分備戰的氣氛。

莫不是有人要阻撓沈傲去龍興府?

這個猜測不是不可能,大宋這邊知道了李乾順的病情,西夏那邊也瞞不住,一旦有人居心不軌,在半途劫殺沈傲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童貫更加不安,放出更多的斥候,可是得來的消息都是語焉不詳,有的說橫山五族那邊近來派出了許多信使,甚至還有人悄悄與龍興府聯絡,似乎有大舉動。有的說龍興府已有詔令出來,勒令各部不得隨意變更駐地,否則以謀反論處。

童貫意識到,這是西夏內部的交鋒,王黨和國族圍繞着這平西王已經勾心鬥角,現在最缺的,就是一個引子。

過了幾天,沈傲的書信送過來,童貫看了信,信中只是交代邊軍這邊準備好糧草就地供應,另方面交代童貫不可輕舉妄動。掐了掐日子,沈傲是五日前出京的,若是馬程快一些,只怕再過幾日就能到了。

童貫拿着信,不由淡淡苦笑:“平西王火中取栗,他倒是說得輕鬆,可真是教雜家為難了。”

正在這時候,那送信的校尉又拿出一封密信出來,道:“王爺說,這封信童相公看了之後立即焚毀掉。”、

童貫心中一時凜然,單看這口氣,想必這信也是不簡單,他接過信,撕了封泥,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寫道:“徹查懷州商賈,違禁之物,不得出關。”

童貫吸了口氣,立即叫人拿了油燈過來,把信燒了,隨即對來人道:“回去告訴王爺,雜家知道了。”

待送信的人走了,童貫的臉上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愣愣地坐了一會,這懷州商賈是什麼,他當然知道,大宋北部的幾處邊鎮關口,都是懷州商人的重要商道,歷來與邊將都有瓜葛,邊將這邊,對這些人的貨物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有一些看查禁的,可是每到這個時候,總有人來說情。一開始只是一些路府的官員,若是吃了閉門羹,他們也絕不說什麼重話,可是接下來就是一些兵部、戶部的主簿之類了,這些人和邊關這邊多少有點往來,所以多少要賣些面子,最後查禁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這些懷州商人倒也識趣,只要肯放行,也捨得出錢來打通關節,背後若隱若現着一個龐大的力量,卻從來不拿大,因此,但凡是懷州來的貨物,邊鎮關隘這邊一向是給予方便的。

一般人只當是尋常的官喵商勾結,可是童貫是什麼人?他雖然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年有些懷州來的商人送上的禮物,他也接受。可是隱隱感覺,懷州商賈的背後,絕不簡單。甚至可能三省之中也有他們的人,甚至是宮裡說不定也有一份。

童貫雖是個太監,可是常年在外,先是在蘇杭,後又是來了這裡,因此對宮中其實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給這些商賈張目。不過他一向圓滑,不該管的東西,絕對不管。

而且近來懷州商人出入關口的頻率越來越頻繁,甚至已經有些明目張胆了,也曾引起過童貫的注意,派出去的斥候,甚至還聽說西夏這邊還好,契丹那邊更不像話,許多契丹人的武器都是大宋工部這邊監製的,甚至還有流言,說是連金人都和一伙人做生意。

這些人厲害之處,打通大宋的邊關倒也罷了,居然連契丹的邊關都能出入無人之境一樣,這就讓人不可小覷了。

眼下沈傲突然送了這封信來,又是懷州商人的事,童貫遲疑了一下,一時倒也是不知道該查還是不查。不查便是得罪平西王,查了,誰知道會牽連出什麼來?

童貫苦笑一聲,足足喝了四盞茶,才叫來了個人道:“去,把楊怡叫來。”

楊怡是童貫的乾兒子,倒也沒什麼避諱,大剌剌地走進來,道:“乾爹。”

童貫陰沉着臉問道:“雜家問你,你和懷州那邊有什麼牽連?”

楊怡見童貫面色不善,立即道:“乾爹怎麼知道?”

童貫冷笑道:“你掌着互市,懷州那邊就不會給你好處?說,說清楚,說清楚了雜家才能保全你。”

楊怡對童貫敬若神明,他是童貫一手養大和提拔起來的,見童貫說得這般嚴重,也就全部抖落出來:“牽連其實也不多,那些懷州人做的生意其實整個邊鎮都知道,他們每日出一批貨去,都會推舉個人來封些錢來,乾爹,兒子絕不敢藏私的,這些錢每筆帳都是數目清楚,邊鎮的這些人都是按時送去的。”

童貫冷着臉道:“你啊你......”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其實這事,他早就默許,只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一身騷,卻也無可指責,只好道:“從此以後,不要和他們有什麼瓜葛了,去,從即日起,所有進出關隘的貨物,都要嚴查,若是查出來什麼......”童貫冷冷一笑:“把人都拿了,殺一批,以儆效尤。”

楊怡小心翼翼地道:“殺了會不會不妥當......兒子聽說,這些人也不簡單,再者說了,這些人平時給了這麼多好處,現在突然翻臉,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些?”

童貫大罵道:“不知死的東西,他們不簡單,再不簡單,難道會有平西王不簡單?平西王要徹查他們,咱們不殺一批,如何表明與平西王同仇敵愾的立場?到時候那沈愣......”童貫呆了一下,立即改口:“那平西王若是真要追究起來,他們懷州的狗東西死絕了,咱們也要搭進去。”

楊怡聽到平西王三個字,再也不說什麼了,臉色駭然地道:“兒子這就去做,這些人越來越沒王法了,不殺他們,真當咱們邊鎮的弟兄收了他們一些小錢就可以肆無忌憚。”

童貫卻是喝住他,道:“回來。”

楊怡道:“乾爹還有什麼吩咐?”

童貫慢吞吞地道:“平西王要徹查的事,誰也不許說,先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楊怡頜首點頭,飛快地去了。

童貫嘆了口氣,喝了口茶,才平復了心情,殺了這批懷州商人,也算是他納了投名狀,不過其實投名狀早已納了,童虎都在沈傲手上了,自家若是再蛇鼠兩端,難道會有什麼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