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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監國

從龍州出發,繼續朝龍興府前行,一路所過的州縣,沈傲還未到達,龍州的消息就已經傳遍。

於是一路過去,各地的知府、知縣也都學聰明了,直接讓差役放出消息,等攝政王到的時候,歡迎的人便是人山人海,只是他們帶來的不是鮮花,卻是棍棒和扁擔、板凳等大殺器。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發生了,連沈傲見了,都不由搖頭,真真是暴民何其多也。

如此一來,國族們才意識到自己勢單力薄,在那如潮的漢民面前,原來他們是這樣的不起眼,有了誅三族的先例,雖然也有人來信叫他們做一些動作,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沿着沙漠邊緣一直前行,終於到了水草豐美之處,沈傲一路沒有耽擱,每日只是休息三個時辰就繼續出發,這麼做,還是童虎提出來的。國族勇士不少,若是給他們組織起來的時間,再來個半途劫殺,五百校尉未必能躲過。

要讓國族無機可趁,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們讓他們沒有集結人馬的時間,所以原本預計五六日抵達龍興府,如今卻是大大的縮短了時間,到了第三日傍晚,終於看到了龍興府的輪廓。

那巍峨的城牆靜靜矗立,蜿蜒的護城河靜靜流淌,放眼望過去,這座王都雖沒有汴京的壯麗富饒,卻有一種雄渾的氣概。

弔橋落下,一隊騎軍從城門衝出,童虎警惕地大叫道:“準備戰鬥!”

這一路過來風聲鶴唳,讓童虎受了不少驚嚇,所以一看到大隊的人馬,立即就產生了警惕之心。

沈傲卻是含笑道:“不必了,是自家人。”

着策馬迎過去,對面的馬隊一陣高呼:“平西王來了!”

打頭的正是李清,沈傲遠遠策馬過來,他忙不迭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高聲道:“恭迎王爺大駕。”

李清身後是五六百名校尉,紛紛落馬,大聲道:“門下見過恩府。”

沈傲哈哈一笑,道:“先入城再敘舊。”

兩股校尉合為一股,聚在一起,自然有無數的別離之情,馬隊走得比從前慢了許多,都是尋了些許久未見的同窗,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沈傲也不阻止,只是打馬和李清並肩而行,問道:“陛體還好嗎?”

李清道:“就等見王爺一面了。內廷傳出消息,說是王爺一到先進宮再說,此外百官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做好了廷議的準備。”

沈傲頜首點頭,道:“那就直接入宮。城中有沒有動靜,三軍那邊要看住一些,雖然調動權握在兵部,可是不能不防,隨軍也要集結起來。附近的隨軍暫時都調到城裡來。龍興府只要安切都好說。”

李清道:“楊真楊大人已經知會了兵部,隨軍已經全部入城了,再加上馬隨軍和明武校尉,人數大致有七八萬人。”

沈傲大致默算了一下,加上後隊過來的校尉,龍興府的力量可以達到十萬,各地的隨軍應當是可以差遣的,人數在二十萬左右,國族真正掌控的軍馬不過十餘萬而已。不過這些人戰力倒是不容小覷,實在不行,就只能動用馬軍司和童貫的軍馬了。

軍隊方面,沈傲自信自己有足夠的優勢,民心也是可用,西夏的漢民比例高達八成,這些人都是支持自己的鐵杆,此外還有一成是吐蕃、回鶻、契丹、瓦刺人,真正要防備的還是党項國族,不過這些人人少,滿打滿算也不過只佔口,他們不鬧還好,若是真要鬧起來,沈傲也不介意將他們一網打盡。

党項人乃是羌人的一支,本來漢羌本是一家,沈傲並不想大動干戈,只要對方不鬧,沈傲不介意用一些懷柔的手段。現在最怕的就是女真,女真人若是趁機滋事,與西夏的國族遙相呼應,也是一個大麻煩。

亂七八糟地想着入了城,沈傲才發現整個龍興府已經萬人空巷,這一次倒是無人帶了扁擔、板凳之類的來迎接,卻受了沈傲沿途所過的州縣感染,呼啦啦的喧囂,無數人高聲大呼:“攝政王千歲。”

沈傲見了此情此景,不由tǐng直了身體,整個人煥然一新。

接着人海如潮水起伏一樣拜下去,沈傲打馬到哪裡,便有人跪下行禮。這個禮節,沈傲並不喜歡,卻也阻攔不了,他心裡自然,這些殷殷期盼的百姓所要的是什麼,他們既是沈傲的助力,同時也是一份重責。

沈傲忍不住大吼一聲:“跟着本王,本王帶你們吃香喝辣的!”

這一句胡話還好沒有人聽見,那潮水一樣的呼喊聲淹沒了一切。

沈傲發覺自己說了等於沒說,那翹起來的尾巴立即縮了回去,灰溜溜地通過街道,一直到了御道那邊才清凈了一些,忍不住吁了口氣,對李清道:“為何不早說,早知在城外,本王先安營紮寨一下,沐浴更衣一番再進城。”

李清呵呵一笑,並不打話。

沈傲搖搖頭,忍不住嘆道:“人生最痛苦的就是出風頭的時候灰頭土臉!”

到了宮門口,沈傲將馬交給李清,徑直進去,懷德一直在宮門這邊候着,看到沈傲過來,急促地道:“王爺請隨雜家來,陛下快不行了。”

沈傲的表情不由地凝重起來,道:“有勞。”

二人一前一後,飛快地到了暖閣,連稟報都不必,沈傲直接進去,便看到這暖閣里已經跪倒了一片人,許多人低聲嗚咽。楊真跪在李乾順榻前,低聲道:“陛下,攝政王來了。”

李乾順舉起瘦如枯骨的指着沈傲的方向,嘴chún蠕動,艱難地道:“來,快來,趁着朕還有幾分神智,朕有話要和你說。”

沈傲快步上前,坐在榻上,一把握住李乾順的手,這隻手再沒有那揮斥天下的銳志,只是如乾癟的皮鼓一樣,看不到一點光澤,褶皺蒼白。

李乾順顯得已經疲倦到了極點,懷德帶着哭腔為他墊高了枕頭,他一雙渾濁的眼眸打量着沈傲,渾濁之中,含着幾滴淚水。

沈傲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李乾順,他抿了抿嘴,卻感覺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對李乾順的感情實在太複雜了。

李乾順淡淡一笑,道:“朕哭了嗎?”

沈傲搖頭道:“陛下是累了。”

“對......”李乾順艱難地笑了笑,笑容中多了幾分安詳。一邊的懷德拿着巾帕給他抹去眼角的淚水,李乾順道:“朕富有四海,卻終究掙脫不過生老病死,朕是累了,疲倦極了,昨天夜裡,朕夢到了朕的太子,他還是那個樣子,太倔強了。”

李乾順輕輕嘆了口氣,完全像一個希望有人聽他訴說往事的老人,繼續道:“朕該去見他了,可是這世上,朕還有東西放不下,沈傲,你明白朕的心情嗎?”

沈傲點頭,道:“小婿明白。”

李乾順笑得有些慘淡,道:“可惜朕臨死,朕連朕最後的血脈都來不及看一眼!朕一直盼你來,朕當時在想,等你來了,她們母子二人就交給你,你該像男人一樣,保護她們,這樣,朕卸了這份擔子,也就能放心去見朕的太子了。可是......”他哽咽了一下,淚水不禁又流出來,這絕不是畏死,而是感傷,滾動了下喉結,李乾順氣喘吁吁地道:“可是朕現在在想,朕要是能活下去,再等兩個月,朕的外孫就要出世了,就是看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