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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案首

“人怎麼還沒回來......”

春雨第三次到院門口去張望。

芳菲坐在屋裡看書,看春雨那着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前些日子還笑我緊張現在不知道誰在着急?”

春雨怪不好意思的,可那臉上的焦灼之色卻是掩也掩不住。“那時候不是還沒進場嗎......”

今兒是縣試放榜的日子,一大早每一戶有考生的人家都會到衙門口去看紅榜的。秦家的家丁早早就出了門,這時候那些少爺們都聚在廳里等消息呢——照芳菲的想法,等也是白等,他們家能出個讀書種子那真是破天荒。

春雨早就讓春芽去託了那看榜的家丁,去看看陸寒的成績了。芳菲和春雨相反,她是考前緊張,考完了反而淡定。這只是個縣試罷了,考中了也就是個童生,難道陸寒這都過不去?

“來了來了”

春雨見春芽小跑着進了院門,趕緊撩起門帘讓她進來,迫不及待地問:“陸家少爺如何?”她是秦家的丫頭,卻問陸家少爺的成績,認真追究起來也不是小事。不過這屋裡的人也都習慣這麼說了,大家並不計較。

春芽臉上喜色濃濃,微微喘着氣:“恭喜姑娘,中了,中了”

雖然心中篤定陸寒一定能中,不過真正聽到消息的時候那種高興還是不一樣的。

芳菲臉上綻開一朵真心的笑容,又聽春芽說:“去看榜的馬伯說了,陸家少爺是案首”

咦,第一名?

這就相當有考試運了......

芳菲又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睛。

她沒有像屋裡的幾個丫鬟想象中那樣喜形於色,而是開始細細思量起這背後的問題來。

陸寒的水平要過這一關,綽綽有餘,芳菲是毫不懷疑的。

可是被縣令點為案首,那就不一般了,很大程度上這跟個人才學關係不大......而是要看這考生的後台硬不硬。

這不是後世那種純憑分數論高低的考試,也不是像府試院試那樣有嚴謹的“糊名”、“謄寫”制度防止舞弊。縣試,是科舉的最低一級考試,這個考試相對而言水平較低,而考試組織也不嚴密——

考生的姓名,是直接寫在考卷封皮上的

而考過了之後,還需要讓縣令等考官面試一番,才能確定最後的名次......這其中,人為操作的空間相當相當大。

也就是說,陸寒在這樣一個考試中能奪魁,起碼證明了有人已經看上了他。

芳菲心中的歡喜打了個折扣。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她有點拿不準......

春雨春芽幾個見芳菲面色變幻不定,她們便都收了笑容,心裡很是奇怪。

姑娘這是在想什麼?陸家少爺考中了......不是好事嗎?

芳菲察覺到她們的情緒不對,忙笑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她又問看一句春芽:“家裡的少爺們呢?”

答案盡在不言中......

芳菲能想到的,陸寒自然更早一步想到了。

他看着府衙門前的那張紅榜,本該充滿喜悅的心裡,更多的卻是疑惑。

那位章知縣對自己的和顏悅色,讓陸寒心生警惕。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一介無依無靠的貧寒學子,有什麼是能讓這位縣尊大人看得上的呢?

最後面試那一場,章知縣不僅當場點評了自己的卷子,還興之所至地讓他寫了首七言詩。這可是同場學子都沒有的待遇,怪不得大家當時都對他側目不已。要不是看他穿得太寒酸,大概就會傳出“早早賄賂了考官”這樣的傳聞了。

難道章知縣只是單純的禮賢下士?

陸寒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

但他知道章知縣是不可能主動告訴自己緣由的......想起臨別時章知縣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了一句“少年俊傑,將來必堪大用”,陸寒就更加想不通了。

無論如何......過了縣試總是好事

他才回到自家宅子的巷子口,就接連不斷地有鄰居來給他道喜。當然還不至於跟他討賞,畢竟就算他是案首,這也只是縣試——還沒考上秀才呢。

陸寒好容易和大家見過禮回到家中,卻看見堂屋裡擺了一桌酒席。

還有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客人——方和方掌柜。

兩年前芳菲把佳茗居轉手一次性賣給了唐老太爺,附帶的條件之一就是繼續任用方和當大掌柜。唐老太爺看方和是個能幹的,也就應承了下來。所以一直以來,芳菲要辦什麼事情,也還是讓春雨託了方和去辦。

“恭喜陸少爺”

方和發自內心地上前道賀。陸寒謙讓了一句,方和便說:“七小姐知道陸少爺高中,立刻讓小人從佳味齋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過來,說讓陸少爺待客。七小姐還囑咐小人給陸少爺帶個口信。”

“哦?”

這可是少有的事,陸寒忙說:“秦家妹妹怎麼說?”

“七小姐說,只要結果是好的,不用擔心太多。”

她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陸寒心中一暖。

到底是誰要送這麼個人情給自己呢?

章縣令正坐在縣衙後宅的廳堂上,手裡拿着一壺燒酒給人斟上。那人微微笑道:“該是我給年兄斟酒才是,怎麼倒勞煩起你來?”

赫然是陽城學政陶育陶遠山。

章縣令笑呵呵地也給自己滿上,舉杯說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

二人將杯中之酒一飲而飲。章縣令又拿起酒壺,感嘆說:“那陸寒的文章確實不差”

陶育眼中精光一閃,笑道:“可不是幾年前我就看過他作文,那是他年紀還小着,尚欠些火候。這兩年學下來,手法可老辣了許多,你看他破題多巧”

章縣令頷首,說:“怪不得寧川公會對他讚譽有加。可惜是個不懂變通的,寧川公主動提出收他為弟子,他竟也推了”

陶育飲着酒,心想這陸寒可沒看起來那麼單純。

當日老師就對他說過:“這小子倒機靈......還拿着一個‘孝’字和我周旋,不肯改投師門。才十五六歲,就有這般見地,實在難得”

陶育當時還不服氣:“既然這小子如此不識好歹,不肯入我同安學派的門牆,不如......”不如就趁他羽翼未豐,把他壓制住不讓他出頭

身為陽城學政,想讓一個小小的學子考不上秀才,何等容易?

繆天南想得卻遠:“你這麼想可不對......他今日不投入我的門下,不代表他日就會和我作對。我們送他一程,扶他一把......將來,肯定有用得着他的時候。”

陶育想,寧川公已經想到新君上位之後同安學派面臨的各種問題了吧?所以現在才廣結善緣,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成為助力的種子——即使這個陸寒年紀如此之小

不過繆天南說得對:“他年紀越小,將來發展的可能性就越大別忘記了,那幾位候選的王子也沒多大年紀呢”

現在東宮早已定下了主人。聽說那位安王府出來的太子今年才二十二?是很年輕啊......

陸寒縣試的考卷陶育看過,確是驚人。一般說來,參考縣試的學子們水平普遍偏低,所以也難得見到什麼特別的文章。而陸寒的時文,確是言之有物,而又花團錦簇,像陶育這樣的兩榜進士出身竟也挑不出他半點錯處來。還有那一手工工整整的字跡,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勞......

想起兩年前曾經見過一面的,那個把背脊挺得筆直的布衣少年,陶育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

老師說的話很有道理......這個陸寒,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縣試考完了,陸寒卻還沒能休息,因為他立刻又要去準備兩個月後的府試。陽城就是州府,所以不用到別處去應試,他還是住在陸家小院里待考。

芳菲想來想去,想不通陸寒得中案首的關鍵,也就把這事放下了。她如今天天都在屋裡獃著,只專心綉着她的“嫁妝”,雖然想幫陸寒可是也知道自己其實幫不上多大忙。

秦家的子弟都沒考上,雖然是在芳菲意料之中,但秦家上上下下還是極為沮喪。第一場都過不了太沒面子了。而且聽說陸寒得了個案首,秦家長輩們夜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反正心情極為彆扭。

不過他們很快就顧不上彆扭了,因為秦老夫人病倒了。

“老祖宗的病怎麼樣了?”

芳菲見春雨從外頭回來,免不了問她一句。

春雨遲疑了一會兒,才說:“聽她屋裡的人說,一直沒醒過來。這會兒正在給她灌參湯呢。”

那就是不省人事了......

芳菲算了算,秦老夫人已經七十七歲,在這時候絕對算是高壽了。當年受了那場大驚之後,秦老夫人的身子就一直沒好過,全靠湯藥養着。

如今也到了油枯燈盡之時吧?

只是......秦老夫人如果去了,對芳菲而言最大的影響,就是要守孝。

隔房的長輩去世,她要服九個月的小功。

也就是說......最起碼在這九個月之內,她是不能夠成親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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