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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秦家眾人送自己出門的態度,芳菲只會用三個字來形容——

送瘟神。

呵,你們不待見我?我也極度討厭你們,大家扯平了!

“姑娘,您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吧。坐馬車總是很累人的。”

芳菲坐在陸家雇來的簡陋馬車上,聽得身邊的春雨對自己溫言相勸,轉過頭對她笑了一笑說:“沒事的,我好着呢,多少天沒有過這麼好的心情了。”

她走的時候,秦大老爺假惺惺的問她還需要什麼。既然他要裝大方,她也就不客氣了,直接說要把春雨帶走使喚。

你不是說讓我去“小住”而已嗎?那我帶個貼身丫頭去,你總不會有意見吧!

秦大老爺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心裡卻暗恨自己不該多嘴說那麼一句話。一個小丫頭也很值錢的呀,十幾兩銀子呢!這一送去,想再要回來就難了。雖然現在芳菲不可能把春雨的賣身契帶走,可是等芳菲真的成了親,她肯定會跟本家要春雨的賣身契當嫁妝的。

算了算了,就當多給她一份陪嫁吧,只要能把這個掃把星早點趕出去就行!

芳菲想的不錯,這件事確實是在秦老夫人授意下進行的。秦老夫人現在一閉上眼睛,滿腦子全是那天的刀光劍影。芳苓又整天在她耳邊說這回的事情全是芳菲這掃把星帶來的,一來二去,秦老夫人就信了幾分——不然自己去了那麼多次甘泉寺怎麼都沒事,一帶芳菲出門就遭了山賊?

所以秦老夫人才會將大兒子叫來,讓他派人去陸家行事。

她想着要讓芳菲速速離開秦家,怕芳菲禍害她的子子孫孫,卻不知道芳菲也根本不想再在秦家獃著。

秦家人這樣行事,正合了芳菲的心意,她總算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秦家了。

只是......

雖然寄居的地方從秦家換到了陸家,她的身份依然沒有多大的改變,還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夫家......

想到這兩個字,芳菲就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上輩子她到死都是個剩女,這輩子才十歲就已經要去夫家和公婆丈夫一起生活了......差別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也好,唉。芳菲安慰自己,上輩子老找不到對象的時候,不也常常發狠說“還是舊社會的包辦婚姻最好,根本不用自己煩惱”么?

這下子如願以償,她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那個小夫君,還是個十歲的小屁孩呢!

十歲,擱在她以前那會,剛上小學五年級吧?

唉......芳菲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陸家是開醫館的,在鄉下也有十來畝薄田,家境算過得去。他家在陽城東南角上,離秦家老宅路途挺遠,馬車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了陸家宅子。

“七小姐,到了!”

莫大娘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趕緊過來替芳菲打起帘子。春雨先下了地,和莫大娘一左一右的攙着芳菲下車。其實芳菲覺得自個下車沒什麼難度,用不着這麼大陣仗要兩個人扶着——不過她也明白宅門規矩如此,她沒必要標新立異,還是讓人家服侍吧。

她先不忙邁步往前,而是在陸家宅子前站定了,打量着這座宅院和它周圍的環境。

這兒是大街的後巷,鬧中取靜,算是不錯的住宅地段。陸家宅子門臉不大,兩扇紅漆大門久經歲月,稍顯陳舊,但是門口石階上打掃得乾乾淨淨,大門上兩個銅環也都擦得油亮油亮的,看得出當家主母在家務上挺上心。

莫大娘剛走上台階想敲門,大門卻正好從裡頭打開了。一個穿靛青褂子的丫鬟開門出來一看見莫大娘,驚喜的說:“莫大娘回來了!娘子正在裡頭着急呢,還催奴婢出來等門呢——這就是秦七小姐吧?”最後一句是問芳菲的。

芳菲微微頷首一笑算是回應。她見這十五六歲的丫鬟跟莫大娘甚是熟稔,言語中又透出是在當家娘子跟前當差的意思,知道這是陸家內宅說得上話的大丫鬟。

果然莫大娘向芳菲介紹說:“這是娘子房裡的秀萍,娘子要差人辦事多是叫她去做的。七小姐來家住着若是有使喚人的地方,儘管找她就是了。”

秀萍忙說:“七小姐只管吩咐,奴婢一定儘力。”

秀萍知道這位秦七小姐可不是閑雜親戚,而是自家少爺的未婚妻,將來陸家的小主母,所以態度分外熱情。

芳菲聽了她二人對話,也沒多說什麼,但笑不語。

來到一個陌生環境,總要摸清了所有情況再做打算的好,芳菲不急着跟任何人套近乎。

陸家是一個兩進小院,芳菲一行人才走到前院客廳,就看見一個青衫男子疾步迎了出來。他後頭跟着一個穿鵝黃衫裙的婦人,打扮素雅,面容可喜。芳菲想,這就是陸氏夫婦了。

“侄女兒,總算見到你了!”

陸月名稍微有些激動。

他跟芳菲的父親秦雙鶴是總角之交,又有同窗之誼,甚至是科舉場上的同年。這份交情,不可謂不厚。

秦雙鶴去世後,年幼的芳菲被本家接走,陸月名也不方便上門去探望她。但是每到年節,他都會讓妻子準備些應時的禮物給秦家送過去。

由於芳菲年紀太小,又兼之養在深閨,少與外人交際。所以她被秦家薄待的事情,陸家一概不知,只以為芳菲在本家過得不錯。

誰知前些天聽說秦家有人在青石山遇上了山賊,陸家夫婦正掛心着呢,昨天秦家大老爺就派管家來說芳菲就在遇襲之列!

秦家管家把芳菲遇襲說得驚險萬分,又說她受驚後身子極差,希望能送來陸家休養一段時間。

陸月名一聽芳菲是這般情況,二話不說就拍板讓莫大娘次日一早去接人。要知道芳菲不但是他故友之女,更是他的未來兒媳婦,哪有不重視的道理?

陸妻何氏摟着芳菲的肩膀,將她帶進客廳坐下。

幾番問答下來,芳菲大致了解陸氏夫婦是什麼樣的脾性了。果然觀其仆可知其主,她見莫大娘這個管家娘子是個熱心腸,便想着陸家夫婦應該不會太難相處。

親眼見到陸家夫婦後,更加印證了她先前的猜測。陸月名看起來頗為古道熱腸,一直問她的各種情況,對她在秦家的衣食住行極為關心。又馬上伸手替她把脈,刷刷刷寫出單子來催小廝去鋪子里抓藥煎好。

何氏沒有丈夫那麼外向,言行舉止較為內斂。不過她對芳菲的關心,並不亞於陸月名。芳菲才坐下一會,她就讓秀萍帶着春雨下去安放好芳菲的行李,又說:“侄女兒,昨兒我想着你要來,匆匆收拾出了一間屋子,待會你去看看是否合意。要是覺得布置得不好,再叫人重新換換傢具擺設——務必要住得舒心才好,不要跟我們客氣!”

芳菲見慣秦家的冷眼,來到陸家卻是從上到下人人都對她極為和善親熱,這種差別待遇讓她又喜又憂。

喜的是,她即將安頓下來的這個地方好歹不算討厭,她的日子應該會比前段時間好過得多。

但她憂的卻是這番轉變太過順當,總讓她有種不踏實的感覺。難道說她真的否極泰來,霉運走到頂,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何氏看着坐在她身側的芳菲,真是越看越愛。

她也不是完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寵溺兒子,這一點老是被陸月名拿出來念叨不休,說她“慈母多敗兒”。為著過早定下親事,尤其是秦家大人相繼亡故以後,她就沒少跟丈夫嘮叨。

“你學什麼古人,給兒子早早定了親!那女孩子父母都去世了,她在親戚家住着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教養,萬一長成後品行低劣,不是害了我兒子么!”

陸月名自然不滿她這樣說自己好友的女兒,勸她說:“那女孩子身世可憐,我們身為長輩,正應該多疼惜她,你還這樣說!當年秦家娘子跟你好得就差義結金蘭了,你想想你這麼說羞也不羞!”

每當陸月名這樣反駁何氏,她總是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是壞人,心裡也是憐惜芳菲這個可憐孤女的,只是事關自己兒子的終身幸福才會說出偏心的話罷了。

即便如此,昨天丈夫決定將芳菲接來休養,她也沒有異議。不過她心裡頭暗暗的想着,先接過來看看這女孩子好不好,也不失為一道良策,若是實在太差......那可以再做打算。反正不論如何她也不會丟下芳菲不管,最多是另外給芳菲安排一門親事罷了。

沒辦法,世人對於無父母教養的孩子總有偏見,何氏也是凡人一個,未能免俗。

不過今天一見芳菲,何氏頓時放下心來。

這女孩子哪裡像是失了父母教養的呢?且不說她長相端麗,只看她那沉穩的舉止,斯文的談吐,還有通身的氣派......許多父母雙全的姑娘,都未必有她這份涵養。

一個才十歲的女孩子,來到陌生的地方還表現得如此落落大方,確實非常難得。

何氏一高興,便問陸月名:“寒兒呢?不是說今兒侄女要來,叫他別去學裡上課了嘛。怎麼還沒見人?”

陸月名呵呵笑道:“方才我叫侍墨去喚人了,應該就要出來了。”

芳菲聽到陸寒的名字,不禁支起了耳朵,好奇之心大盛。

她的小夫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