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法的釋放中，吟唱只是一種輔助手段，重要卻非必需，如奧古斯爾那樣的至強者，甚至不需要這種輔助，單純依靠手勢就能引導高階以下的法術。

可是在光明神術的體系中，聲音本身就是某些神術的載體，甚至能夠直接引發某些特殊的效果。

比如聖言，聖詠，以至聖歌，都是比較著名而且常用的神術手段。

而根據一些典籍的記載，光明教廷早已失傳的諸多傳奇傳承中，有一系名為“神聖詠嘆”的法系職業，僅僅依靠簡單的聖言就可以達到言出法隨的至高境界。

然而，歌蒂雅聖女並不是一名傳奇職業者。單論體內聖光之力的純凈程度和儲備，她或許能夠勉強達到上位的標準，但是若論起對於一些神術的操控，她甚至比不過一名經驗豐富的高階牧師。

可是作為歌蒂雅大教堂歷代的守護者，她們自然也擁有旁人不曾知曉的特殊力量。

而且是，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

目前她所吟唱的，只是一曲簡單的神主讚歌，很多信徒都從唱詩班那裡聽到過，甚至他們中的一些自己都曾經唱起。

可是從聖女的口中傳出來，卻尤為輕靈優美，令人迷醉。

可也僅僅只是輕靈優美而已，半空中那些聖光的羽毛，確實曾經令敵人心中為之一驚，可是還未落下，就已經在半空中消散，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

是啊，畢竟連聖白之塔都已經消耗光了所有的力量，又何況其他呢？教廷的戰士們只能憑藉心底那份生之渴望，依託各個城區的防禦工事，苦苦掙扎。

民眾躲入建築物之後，夢靨巨獸造成的傷害已經大大降低，它們畢竟只是死靈魔力的具象化，對於堅固的牆壁也有點無可奈何。同時，審判十字軍也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只在城牆和城門附近活動，鞏固着自己的臨時陣地。

可是死靈軍團卻似乎沒有絲毫顧忌，尚有戰鬥能力的死靈法師此時還有百人左右，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值一提。可是他們中的每一個都相當於一支軍隊，能夠控制幾千個死靈生物，就這樣從城西湧入蘭肯，沿着主幹道向著各城區迅速挺進。

歌聲驟轉激昂，白骨議長微微仰頭，有些猶豫的停住了腳步。

他操控下的死靈軍團，依舊在逐步往前推進，速度卻放緩了許多。死靈生物會隨着操控者的心情改換行為模式，體型壯碩的巨獸做出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實在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可是白骨議長心中，卻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議長大人，怎麼了？”另一名死靈法師驅策着屬下趕了上來，見狀不由一愕。

“沒什麼，”白骨議長深吸一口氣，下令道，“繼續推進！”

他的話音未落，就感覺身上一暖，一片溫煦的聖光如羽般飄落。

身上？

它們不是在半空中就會消散嗎？白骨議長下意識的抬頭，同時彈指間釋放了一個魔法盾。

一縷光羽恰好落到護盾上，淡淡的白光散逸出來，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護盾變得稍微薄弱了一點。

那種感覺微弱到了極點，那片光羽對於魔法盾的損耗也輕微到了極點，可是白骨議長的臉色卻不由微微一變。

因為在他頭頂，片片聖光紛揚飄落，數量簡直不可以萬億計數。

復興歷次年，最為凜冽的那個冬日，蘭肯城下了一陣雨，然後又落下一場雪。

那雨點是純黑色的，陰鬱到能夠熄滅任何的希望。

那場雪是純白色的，卻溫暖而和煦。

“咦？怎麼下雪了？”阿萊格里有些莫名的抬起頭來，傾斜的冬日暖陽依舊高懸在空中。

自從“死神斗篷”墜落地面，空中就再無任何一絲雲彩，可是此時此刻，片片雪花卻就這樣憑空產生，然後紛紛揚揚的落下。

“不是雪，但應該是教會的手段，托德，你知道嗎？”伊爾洛分辨着，伸手想去抓下一片，那羽雪花卻調皮的翻轉飛開。

“我也不知道，”托德連連搖頭，臉上卻帶着一種困惑，“可是……可是我……”

“怎麼了？”阿萊格里轉臉看着他，詢問道。

一片片雪花落在托德身上，就像是融化一般沁入進去，托德大主教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有些困惑的解釋，“這些雪花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的神力居然在恢復，雖然速度非常緩慢，但是卻毫無疑問是這些雪花的作用。”

“我怎麼沒有什麼感覺？”伊爾洛撓撓頭，偶爾的一兩片雪花落到他身上時，只是微微一暖，並沒有其他任何的影響，“你呢，阿萊格里？”

“我也沒，”看到伊爾洛徵詢的望着自己，阿萊格里閉上眼感受了一下，笑道，“不過總感覺，心情變好了許多。”

“這應該不是白塔的手段吧？”伊爾洛轉頭眺望着遠處的聖白之塔，它幾乎已經消耗乾淨了所有的力量，黯淡無光。

“應該不是，”托德推測道，“這雪花……和這歌聲……我感覺可能是歌蒂雅大教堂那邊施展的。”

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阿萊格里忙催促道，“那我們快點趕過去。”

也由不得他不催促，若是滿城的神職人員都在這雪花中恢復了所有神力，不僅是他們的計劃完全泡湯，他這個邪法師也必然人人喊打，寸步難行。

托德點點頭，自然不知道阿萊格里在想些什麼，不過縱使知道了，恐怕他心中也不會有任何的一絲負罪感。

三人匆匆的往前行走，再度拐過一個街角，托德忽然身子一頓，指指遠處。

一隻慘叫着的夢靨巨獸，正在掙扎翻滾，看似無害的雪花落到它身上時，卻像是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飛刀切削而下。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沒過多長時間，那隻巨獸已經被徹底消滅。

而飄落到他們身上的雪花，卻依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這是……最為純粹的聖光啊……”托德喃喃道，他的神力儲備本就較少，這段時間已經回復了小半左右。

懲惡揚善，一念之間，這正是他小時候學習神術所了解到的，聖光的真諦。

也正是現在這些聖光落羽，所在做的事情。

“後撤！後撤！”

西爾維斯高聲下令，一片片羽毛落在他身上，激蕩起陣陣陰影之力的反擊。

身旁的十字軍戰士們面露痛苦之色，顯然也受到了其中聖光之力的傷害，雖然不致命，卻並不好受。

所幸他們所處的位置本就在城牆附近，而那些雪花只在蘭肯城內落下。他們以比進攻時更快的速度，撤出了千辛萬苦方才攻破的城市。

“洛維托，你讓戰士們休息整頓，候我命令。”西爾維斯肅立城門，並沒有撤出蘭肯，只是轉頭低聲吩咐了一句。

“那……大人你呢？”洛維托關切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這樣程度的力量，還沒法對我造成什麼傷害，最多是無法藏匿行跡而已，”對於這個忠誠的部下，西爾維斯從來不會隱瞞，“這片雪肯定不是因涅迪爾的手段，歌聲像是從大教堂傳來的，我過去看看。”

洛維托眼前一陣恍惚，西爾維斯已經幾個閃身向城中趕去。

他能分辨出這是至為純粹的聖光，只是太過分散，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縱使部分陰影的力量無法調用，可是他本身的武技也具有相當水準。

這個時候，更痛苦的是城西的死靈軍團。

“集中！集中！”白骨議長撐開了一面淡綠色的護盾，大聲招呼着他的同袍。

這個時間裡，無窮盡的雪花持續飄落，城中本來四處都能聽到的巨獸嘶吼已經基本消失，只能聽到偶爾傳來一兩聲垂死的慘叫。顯然，夢靨巨獸們雖然造成了大量平民的傷亡，但在這樣純粹的聖光之前只有被生生凈化的分。

片片聖光落雪中，初級的骷髏戰士最先支撐不住，抖動中散落成無數骨骸，甚至被削成細碎的骨渣。其他如巨獸、縫合屍以及腐毒甲蟲等中階以上的死靈生物雖然還能勉力支撐，但是在這樣密度的攻擊中身上散逸着絲絲縷縷的暗綠霧氣，那是它們的本源力量，一旦耗盡也就離死不遠。

可是白骨議長卻已經無力顧及它們，他釋放了一個固定的魔法護罩，防禦範圍並不大，但是卻極其堅韌，應該能支撐很長時間。數十個死靈法師正在倉皇的向他靠攏，至於離開更遠的法師，也只有自求多福。

與審判十字軍不同，死靈軍團沒有約束推進的腳步，由此反而後來者居上，深入了蘭肯城中。但是這種領先，此時卻讓他們陷入了泥潭之中，這時再想後撤，已經大為不易。

況且到現在為止，白骨議長依舊以為這片落雪只是針對死靈生物的神術，並不知道審判十字軍也已經撤離了蘭肯。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後撤，相當於將戰果拱手讓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初階的骷髏戰士死則死矣，高階的死靈生物應該還能撐持一段時間，聚攏過來的死靈法師們在他的護罩下安全無憂，就和對方耗下去好了。

畢竟，這樣浩瀚而純粹的聖光之力，那個施法者又能支撐多麼久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