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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塞維拉城南,河畔的蘆葦叢中,三個身影躡手躡腳的鑽了出來。

他們一路經過的地方,斯諾頓的暗哨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事先接到了上司的命令,所以才反常的保持了沉默。

當先而行的尤比亞諾停下腳步,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披着寬大斗篷的阿萊格里,抬眼從兜帽下望過去,高聳的塞維拉城牆,就在數百步之外。一名高大挺拔的戰士,護衛在其身側,他同樣穿着黑色的斗篷,帽沿拉低,僅僅露出淡青胡茬的下巴。

城頭之上,每隔百步距離,就掛着一盞特製的風燈。一隊隊巡邏的士兵來回走動,不敢稍有懈怠,畢竟敵人就在城外,而且隨時可能發動進攻。

尤比亞諾微微眯眼,分辨着城頭上的燈火。有一根柱子上,懸掛了兩盞風燈,火光顯得格外明亮,而兩側的燈火則要黯淡許多,應該是刻意捻細了燈芯。

“這邊走。”尤比亞諾口唇微動,以輕柔的氣聲招呼道。三人俯身彎腰,小心翼翼的向前摸去。黑燈瞎火,加之地面崎嶇不平,讓他們行進的頗為艱難。但由於塞維拉城南,有一條天然河流橫貫而過,攻城軍隊很難展開陣型,所以這一側的防禦設施最為簡陋。

走在城池與河流之間的空地上,阿萊格里總覺得脊背發寒。他極力壓住急促的心跳,下意識的伏低了身軀。要知道,一旦在這裡被敵人發現,他們連藏身之所都找不到,萬箭齊發之下,只能飲恨當場。

反倒是他身後的戰士,步履從容。鎮靜如常,似乎外在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其堅定的內心。

城南的護城河,與城北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就像一條淤泥堆積的臭水溝。尤比亞諾領着兩人轉了一會,示意他們跟着自己下水。事先埋好的暗樁。離水面只有一尺距離,三人順利趟過護城河,抵達了城牆底部。

而他們頭頂上,恰恰是一盞昏暗的風燈,附近值守的士兵,懶洋洋的靠在牆垛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尤比亞諾扒着城牆摸索片刻,捏住了一根微不可見的金屬絲。他輕輕扯動,如是三次。方才放手後退,耐心等待城頭上的反應。

與此同時,直線距離僅有二十多米的城樓中,銀鈴驟然響動。閉目小憩的蘭斯子爵,如觸電般彈起身來,他遲疑片晌,還是領着幾名親兵,向門外走去。

隨口支開巡邏的士兵。蘭斯子爵站在城牆之上,探頭俯視下去。黑沉沉的陰影,如巨獸般翻卷蠕動,似乎想要將他一口吞噬下去。

真的要走出這一步嗎?叛離光明神主,叛離故土伊恩,追隨那個酒肉大公,投入斯諾頓帝國的懷抱?

況且。蘭斯知道,就連伊恩大公本人,都處於左右搖擺之中。就在今天下午,他還隱晦的問起,能否將尤比亞諾給叫回來。

這個愚蠢的傢伙。難道不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嗎?而選擇跟隨這位蠢貨的自己,又會聰明到哪裡去呢?

年青的子爵搖搖頭,長出了一口濁氣。他站在城牆上,像是站在懸崖邊沿,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然後,他轉過頭去,揮手下令道,“放繩筐。”

******

吱吱呀呀的摩擦聲中,拴着粗麻繩的木筐,從城頭上緩緩降下。

蘭斯已經做出了他的決定,接下來,輪到阿萊格里一方進行選擇了。

如果說在城牆外,他們算是九死一生,那麼一旦進入城內,就連僅剩的一線生機,也會蕩然無存。

繩筐準確的停在三人身前,保持着抬腳就能踏入的高度。尤比亞諾率先走進去,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阿萊格里深吸一口氣,與身旁的護衛一起,登上了顫巍巍的木編繩筐。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猶豫的必要呢?將此事攬到身上的時候,他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成則飛黃騰達,敗則從頭來過,大不了刪號重玩便是。

更何況……更何況……

他與身側的護衛對視一眼,同時無聲微笑。待到兩人站定,尤比亞諾扯動繩索,沒過多久,木筐就慢慢開始上升。

阿萊格里感受着吹過臉龐的涼風,神思一陣恍惚,莫名想起了,前世乘坐觀光電梯的感覺。地面越來越遠,繩筐不斷碰撞在城牆上,然後輕輕彈開,甚至上下顛簸,似乎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跌落下去,摔成三團肉餅。

正在此時,那名戰士雙足一沉,居然硬生生定住了搖擺的木筐。尤比亞諾訝異的望了他一眼,沒想到納奇尼王派出的護衛,實力如此高強。

終於,纏繞在滑輪上的繩索僅剩最後一截,他們的頭露出城牆,肩膀露出城牆,直到腰腹、雙膝,上升的勢頭徹底停止。

兩側的城牆空無一人,眼前只有蘭斯子爵,和幾名忠心耿耿的親兵。一名親兵鎖住繩扣,另外兩名士兵,則儘可能的將木筐拉近城牆,以方便他們走上城頭。

“老爺,我回來了。”尤比亞諾上前,鄭重行禮。蘭斯趕忙把他扶起,這位父親留給他的家臣,是家族中身手最高明的武者,也是他最可信賴的心腹。

“使節大人,”蘭斯子爵轉向阿萊格里,一時之間還沒有辨認出來,他叩胸行了個騎士禮,低聲招呼道,“此處並不安全,請隨我來。”

一行人急匆匆走進附近的城樓,那裡有通往城內的梯道。在進入事先備好的馬車之前,他們全部沉默不語,以免泄露行蹤。

“大公殿下正在府中恭候,咱們馬上……阿萊格里?”車廂中,蘭斯話說一半,陡然停滯,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對面。

“多年不見,一向可好?”阿萊格里除下兜帽,笑着問候道。

“你眼睛的顏色變了,以前是黑色的,”蘭斯熟稔的回應道,旋即指指旁邊的戰士,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這位先生是?”

“護衛,納喬。”低沉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這是一個令人失望的答案。

伊恩大公,可是一個既好面子又喜怒無常的傢伙,若來使只是一個伯爵,很可能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未完待續。。

ps: /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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