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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麓小城,伊松佐。△,

蒼白削瘦的黑衣人,自南門入城,他沿着背陰的屋檐,緩步走向女王宮邸。旁邊的路人,要麼畏縮的躲開,要麼垂下頭去,向這位事實上的統治者施禮致意。

陰影之主,西爾維斯,他身着黑色長袍,“獵魔”雙刃掛在腰間,動作輕柔如一隻狸貓。他邁步走進雕花鍍金的府門,就像是走進自己的家,而門口持戟的衛兵也沒有任何表示,他們是新加入審判十字軍的士兵,敬慕西爾維斯,更甚於阿娜麗絲塔。

他穿過庭院,進入前廳,今天不是朝會之日,所以廳內空無一人。西爾維斯停留了片刻,繼續向後繞去,花園內長着青翠的松柏,昔日絢爛的花枝,如今已然枯萎。

寢宮內的阿娜麗絲塔,也快要到枯萎的年紀了,三十六歲的她,曾經是教廷最年輕的傳奇武者之一,但那種沉穩自信的氣質,早已隨着體內力量的流逝,而逐漸消失了。

西爾維斯進門的時候,她正對鏡梳妝,手中捏着炭筆,細緻的描着眉角。西爾維斯記得,以前的蜘蛛女王,從不關心這些,她披着一襲黑衣,穿行在陰影之中,縱使素麵朝天,依舊艷色照人。

可現在,阿娜麗絲塔越來越在乎旁人的看法,與此同時,她的性格,也變得多疑而又敏感。西爾維斯懷念曾經的那個她,也憐惜眼前這個她,可邪神附體的年青人,不得不選擇離開,以免她被陰影的力量所侵染。

“西爾維斯?”阿娜麗絲塔驚喜的聲音傳來,旋即,是她刻意裝作冷淡的語氣。“你怎麼來了?”

“我要出去一趟,”西爾維斯站在十幾步外,低聲答道,“所以來與你道別。”

“你要去哪?”阿娜麗絲塔愕然站起,提起長裙走到他身前,抬頭問道。

“蘭肯。”西爾維斯不着痕迹的後退半步。淡然答道。

“你去蘭肯做什麼?”阿娜麗絲塔追問道。有西爾維斯坐鎮,她才能安穩的享受榮華富貴,若是他就此離開,那麼這個女王的位置,不出幾天就要被推翻了。

“有事。”西爾維斯簡短的答道,前往蘭肯,是“陰影之主”要履行與“蒼白之主”的約定,而他不得不去,因為邪神隨時能奪去身體的控制權。

“你不願意說是吧?”聽到他淡漠的回答。阿娜麗絲塔心中生出幾分怨氣,她恨恨的轉過身去,怒道,“不願意就滾,愛去哪去哪。”

“我……”西爾維斯暗嘆一聲,兩人的關係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因為感情的修補需要相處,而相處的代價。則是兩個人的沉淪。

阿娜麗絲塔站在原地,等着西爾維斯來安慰自己。一分鐘,兩分鐘,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當她終於發現,背後那輕柔的呼吸再聽不見的時候,西爾維斯已經離開宮邸,踏上了前往蘭肯的路途。

一條千百年來。光明信徒們的朝聖之路。

******

十二月十三日,因涅迪爾起得很早。

他沐浴更衣,換上一身簇新的主教袍服,連近日來萎靡的精氣神,似乎都振奮了幾分。

上午十點。因涅迪爾一手托着“聖靈之眼”,一手緊握大主教權杖,坐上了前往城北的馬車。

從黎明時分開始,蘭肯城的信徒,就依次出城,有序的聚集到了城外的空地上。光明新軍的將士們策馬穿行,指揮他們排列成陣,牧師與神官,也在分頭檢視着架設完畢的神術陣,確保萬無一失。

因涅迪爾的馬車,穿過秩序井然的人群,來到神術陣最中心處的高台上。台高十二米,通體由純白色的巨石砌成,像這樣的石台,在周圍還有上百座,高低不同,錯落有致。

胖乎乎的托德大主教,有幸坐鎮一座九米高台。與他同級的平台,東西南北共有四座,高度僅次於因涅迪爾大主教。這也是“天國基石”的四維樞紐,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托德趴在高台的邊緣,小心翼翼的望下去。平台分為數層,下面就站着幾位女性牧師,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某些“風景”。

“大人,”一位親信手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大主教正在看你呢。”

聞聽此言,托德立即挺身抬頭,正襟危坐。他現在是教廷本部的高階主教,兼任光明新軍代理大統領,前途遠大,一定要謹言慎行。

不過斯諾頓大軍虎視眈眈,光明教廷危在旦夕,這個主教還能幹幾天,也是一個未知數。托德嘆了一口氣,心裡想着是不是該與老友阿萊格里聯絡一下感情,日後也好有條退路。

因涅迪爾收回目光,這個托德毛病不少,但勝在聽話,而且心思活絡,用起來頗為順手,所以他才屢次提拔對方,以稀釋那些老頑固的話語權。

沙漏中的細白沙粒,一點點流瀉到下面去,時近正午,因涅迪爾環顧四周,心中湧出一股豪情壯志。無論如何,白塔還在,聖城蘭肯還在,光明教廷還在,他手下還有如此強大的一支力量,如此眾多的信徒,還有那天穹之上,神主的榮光。

他所處的高台之下,三千六百五十名孩童排成方陣,正在耐心的等待。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他們變得安靜了許多,清澈的眸子中,溢滿了天真的嚮往。

那些來自苦修士教團的老師可是說過,他們是光明教會的希望,是神選之子,註定會成為萬人景仰的大英雄。

這句話並沒有錯,只是用詞可能有些不恰當。

不是“成為”,而是“變為”。

******

在納奇尼王的授意下,“金槿花”等騎兵部隊,略微修改了行軍路線,自萊文郡向北。然後在“悲傷要塞”前左轉,西行抵達綠河谷。

這會多花一天時間,但與滿足王上的願望相比,實在微不足道。唯一的顧慮在於,大雪隨時都會飄落,到那時候。他們的行進速度,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當數千里外的蘭肯城下,聖歌聲悠揚響起的時候,納奇尼王極目遠眺,已經望見了巍峨的鑄鐵山脈東支,以及群山之下,影影綽綽的“悲傷要塞”。

伊蘭迪爾走廊,全長百里,其中最窄處僅有十餘里。而“悲傷要塞”,恰恰扼守在這一咽喉地帶,擋住了斯諾頓鐵騎南下的腳步。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太大必要了。以“悲傷要塞”為源頭,方圓近百里內的山道,漂浮着一團團毒性猛烈的瘴氣,那是邪神“喪鐘”親手提取的屍毒。平常人沾之即亡,即使上位武者。也只能支撐一刻鐘時間,再繼續深入,就會被“瘴靈”圍攻至死。

“王上,明日即可抵達伊蘭迪爾走廊南端,”卡特羅曼揚鞭介紹道,“‘悲傷要塞’以東。就是死靈荒野,我記得那裡有一個小城,城南由光明教廷派人管轄,城北則屬於‘白骨議會’的勢力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