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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強弩之末

維克多的心思,又轉回東方身上。包括理查在內,有意無意之間,所有人對待東方,總還是太謹慎,太在意,太過小心。縱是一切出於真心關切,只是,並非朋友相處的長久之道啊。

眼看已經又過了兩道門戶,維克多抬頭四望:“大家都還在嗎?”

泉音瞪了他一眼:“都已經大半夜了,除了我在等你,誰還熬得住?歌舞團的人明天還要出去演出呢,希雅和伊芙,現在要管理全國的東方居,也不能整天都耗在這裡。”

維克多點點頭:“孔拉德讓我在出門的時候,在各國替他拓展生意,我可是沒忘。我已經幫她們搭了好幾條線,再過幾個月,東方居就可以一路開到好幾個國家去,她們就更要忙了。”

“忙得高興,有什麼不好。她們的日子過得這麼精彩,東方也會高興的。對了......東方今天忽然問起你的實力到底有多強,我幫你說了很多好話。”

“好話?”維克多覺得自己額頭上又開始冒冷汗了。

“是啊,你是大陸上最年輕的.劍聖,你是各國大貴族中,唯一的劍聖,你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敢於正面同大魔導士挑戰的劍聖啊,你的英雄事迹,我可是都說了。”

泉音在旁笑得燦爛開懷,維克多.可是暗自叫苦不迭。

劍聖和大魔導士雖然都被認.為是頂尖強者,但一般來說,武者的戰力會遜於同級的法師,劍聖們對於和大魔導士硬撼的戰鬥,從來都是選擇迴避的。

維克多卻曾在奧撒蘭華沙大公妃家做客時,跟一.位大魔導士正面比試周旋過,雖說沒有獲勝,但也沒有落敗。

為此,在全大陸的劍聖排名,他進了前三。人們還在.私下轟傳着,這還是因為維克多實在太年輕,晉級劍聖也才幾年而已,排到第一名別的劍聖面子上過不去,才不得不打壓他的名次。

可是維克多自己一直覺得,當時那場仗完全是.迫不得己,沒辦法硬着頭皮上的,被傳成這樣,已經讓人很鬱悶了,現在再讓泉音高高興興對着東方一宣揚,那後果真是......

泉音拉着他一.指前方大門:“到了,東方就在裡面。他整日整夜地喝酒聽樂,跟美女廝混,日子過得象神仙。”她神秘地向他眨眨眼:“你還沒見過東方的真面目吧?進去時小心一些,可別看傻......”

寂靜的夜晚,勁風驟起,打斷她的笑語月色下,一道眩目的晶光,自前方大門處,如疾電般射來。

維克多輕輕伸手,穩穩接住一隻精緻漂亮的水晶杯,以如此疾速挾風雷之勢而來的酒杯,被他穩穩托在掌中,杯中滿滿的美酒,竟是一滴也不曾潑出。

泉音綻顏而笑:“美酒迎客,東方可從沒給過別人這麼大的面子。”

維克多舉杯就唇,一飲而盡,將杯子遞給了泉音,自己大步向前:“希雅的酒,真是越來越醇厚甘美了。”

泉音想了想,居然沒有跟進去,只在外面叫了一聲:“你們慢慢聊吧,男子漢的對話,我就不參予了。只是你倆要打架之前,先跟我說一聲啊,精彩的巔峰之戰,我可不想錯過。”

維克多苦笑。果然,這精靈在東方面前的那一通好話,是一開始就不存好心的。罷了罷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左右東方也不會放過他的。

他大步走進廳堂,在一片奢糜華彩,玉雪美人之間,一眼看到了東方。

四下金杯玉壺,光華耀目,美人輕紗,眉眼生光。

有佳人絲竹作樂,有美女漫然起舞。

一步踏進,就是目迷五彩,神馳意動。

然而,他看到他,七彩的世界,便褪了顏色,失了生動,琴聲歌聲,便都無了聲息,沒了影蹤。

他着了白袍,閑閑而坐,卻是這個世界,唯一鮮明奪目的顏色。

維克多慢慢走過來,坐在東方面前,自己伸手,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舉起來,對着東方略略一敬,說了一句,白天曾說過的話:“好久不見。”

當東方的院落里,夜風送爽,燈火通明,歌舞不絕的時候,理查在盧瑟的陪伴下,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這個主人的住處,黑沉沉,清寂寂,幽幽冷冷,竟似無半點活氣人聲。

自從那天他得知東方是個男人之後,在外言行舉止,一如往常,只是自己的宿處院落,卻是悄悄地把以前貼身服侍他的僕人,都找借口趕了出去,除了盧瑟,平日竟是不再讓旁人出入這裡。

他是維斯未來的國王。但這偌大王國,偌大王都,偌大的一個家,他卻也只有在這片黑暗中,才可以不再掩飾地流露出心中的慘痛。

黑暗的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門後陰影中,一個身披長袍的人,對他微微躬身行禮。

理查一直走進去,雖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卻準確地坐到了房中的大椅子上,倦然輕聲說:“來吧。”

“已經十天了,你還要繼續嗎?”一直保持沉默的盧瑟終於開口,語氣中,有着隱約的憤懣。

“盧瑟,我已經很累了,今天我沒有力氣和你爭吵。”理查的聲音疲憊而軟弱。

盧瑟默然。

靜靜站在黑暗中的長袍人慢慢上前,走到理查身邊,開始低低地吟唱起來,一團淡淡的光芒在他手中凝聚成形,然後慢慢形成一個透明的光柱,悄無聲息地把理查整個人都籠進光影里。

本該是純正的金色光暈中,已經開始透出不正常的暗紫。淡淡的光暈里,理查的臉色,慘白得猶如死人一般,在人前強撐的所有活力,彷彿都被抽空了。

盧瑟靜靜地站在門前,看着一片黑暗沉靜中的施法。黑暗裡的微光,什麼都照不亮,就算是光柱中的理查,看起來,也是隱約的。

十天了,那一天理查聽了東方的話,只是微微怔了怔,然後,平靜地繼續交談,平靜地弄明白所有的誤會。

他依舊談笑風生,笑着聊天,笑着離開,笑着走了一路,回到住處,然後,趕走了所有貼身僕人,從此,他再也沒能入睡。

他的王儲地位大抵已定,國王已經順理成章,把各種各樣的國務瑣事,都扔給他處理了。做得好是應該的,做得不好,便有無數人可以指手劃腳,置疑他的能力。

東方那件仍懸在半空中的案子,還要他去多方周旋,這件案子,至少也要定得表面上,各方面都說得過去,國王不顧一切,討好強者的面目不要表現得太難看,其他的貴族們說不了閑話才好。

世界依然照常運轉,每天都有無數的瑣事冒出來,日升月落,天地流轉,誰也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失意傷痛而改變。

王宮,官廳,各家大臣,各方貴族,軍隊,將領,民政,百姓,他永遠是四處奔波忙碌,並無一刻閑暇。

以往再難再忙,他也還是做得振奮開懷,而現在,哪怕各種權力一點點集中到手上,所有為難之事,都一一化解,他在人前談笑從容,人後卻殊無歡顏。

再簡單的事做來,也覺疲憊辛勞,回到家裡,卻根本無法休息。

漫漫長夜,他一刻也無法入睡,只能那樣睜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一點點計算着時間,等着一夜過去,新一天的忙碌到來。

盧瑟嘗試勸他想開一些,然而,他只是笑,那笑容,卻也是無力的。

盧瑟,我根本已經沒有力量去想了。其實,又何需勸慰我,所有的道理,我都十分明白。

他也很努力地要讓自己快活起來,振作起來,他也不願意這樣容易就被擊倒。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明白,就能奈何得了。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得到。

整整十天,無論白天黑夜,無論繁忙寂靜,他是真的,不去想,不去怨,不去恨,不去痛。然而,再忙碌辛勞。心中都是空落落的。夜晚,不回憶,不思量,不傷痛,不糾結,可就是腦子裡空空蕩蕩,什麼念頭也沒有,卻還是照舊睡不着,還是照樣睜着眼,獃獃地等着天亮。

夜,從未如此漫長過。

每一個夜晚,都似百年時光。

每一天早上,看自己鏡里容顏,恍惚間總覺得至少又老了一年。

他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連續三夜無眠,第四天的晚上,他終於召來了一位牧師。

這些年,他暗中也收羅了許多有能力的強者,只為他一人效勞,暗中替他去做各種隱秘的事。

但這一次,他需要的,卻只是秘密魔法補充精神。

十天了,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甚至還有漸趨惡化的跡象。

他在外依舊反應敏銳,應對自如,回了家,卻是必須接受一個又一個魔法的治療和補充,象這樣強行以外力支撐身體,看起來再精神也不可能持久。時日一長,就是在以未來的生命,填充眼前的精力,那光暈中淡淡的暗紫顏色,已是身體極度傷損的警告。

負責治療他的牧師,已然日漸不安,盧瑟也忍不住勸阻過多次。只是理查,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總是笑着說,盧瑟,我要是天天面無人色,有氣無力,一副隨時會倒下的樣子,哪怕父親身邊只剩下我這一個兒子,也不敢把王位交給我吧。怎麼說,我也要先撐過這一陣子再說吧。

然而,盧瑟卻覺得,他這樣地逞強,這樣地堅持,或許只是不願意東方看出,他受到了多麼慘重的打擊。

然而......

盧瑟默然遙望東方住處的方向。

東方,你真的不知道嗎!

在魔法的光柱中,理查也和盧瑟一樣,目光遙遙地望着那個夜風送爽,燈火通明,歡聲笑語,歌舞不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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