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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得寸進尺

史坦大公毫無意外地看着他,甚至淡淡地笑了笑,相比剛才的放聲大笑,這幾乎微不可察的笑容,卻似是若有若無地融進了眼中。

“你沒有說,那個老頭,是你的父親。”

“我想國王陛下,一向比任何人都懂得應變,倒不用我太過操心。”理查目注史坦大公,一直比較平靜溫和的神情,竟然忽得凜然肅穆:“但是,維斯是我的國家,也是你的。”

“你放心。如果心中沒有維斯,剛才我就不顧死活沖向馬車,讓那個兇手把我也殺了,讓親眼目睹一切的大主教可以名正言順地請教廷對維斯施以治裁了。”

為著念理查一點情份,沒主動四下挑釁,已經是東方的極限了,要讓他對打上門來的人,抬手放一條生路,那是絕不可能的。

真把史坦大公殺了,有一個暗中的大主教冷眼旁觀,不但事情掩不住,甚至真相也很可能被扭曲,那只能是後患無窮。

如果不是顧忌這個,理查剛.才不會緊張至極地攔在車前。

“我跟維克多一向沒有交情,跟你.也註定了是死仇,但你們今天在國王和那幫官員面前為我說的公道話,我心裡是有數的。”

理查心中嘆息。“這是兩回事,怨.仇歸怨仇,公道歸公道,不是你做的,自然不能算到你頭上。”

史坦沉沉冷笑:“連你們都識得大體,懂得大局,難道.我會連你們都不如。我跟神殿站在一起,只是因為,在這時候,只有神殿能夠對我形成有力的支持。我只是要報仇,不是要毀掉維斯,毀掉我自己立身的根基。你們大可以放心。“

理查輕聲問:“我想知道,如果白天的刺殺,不是被東.方消彌於無形,而是大打出手,死傷慘重,大公殿下會怎麼做?”

事情真鬧出來了,必然群情洶湧,就算維克多和.他站出來在事後做持平之論,怕也沒有人能聽進去了。

“我的人也在那.一帶,只是顧忌着東方太過強大,所以只是遠遠跟着,不敢靠近而已。我本來盼的也是,事情鬧到最大,然後我們出手把那些刺客捉住,不管他們事先用了什麼詛咒來滅口,被新任的大主教無意中撞上,幾個聖光術一下,誰也死不了。維斯大主教適逢其會,親自參予案件,借用神殿法術幫助審問案情,在民眾的狂熱擁護和憤怒支持下,審出來的結果,一定是會非常有趣的。”

史坦大公冷冰冰不見起伏的話語里殺機四伏,理查卻只苦澀地一笑。

史坦大公目光冰冷地再次向馬車掃了一眼:“你告訴那個東方,就算是巔峰強者又如何,他再驕傲,也依然是國王利用的一把刀。不管他願不願意,還不是被國王用來掃清障礙。我要讓那個安安穩穩把我女兒推向死路的人受報應,暫時沒空理他。一個一個來,我有的是耐性,總有一天,會輪到他的。”

他冷冰冰地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理查木然在街角獃獃站了一會,這才慢吞吞地轉身走回馬車。

東方在車中淡淡說:“這樣裝模作樣地拖你到一邊說話,其實還是不過是想要說給我聽罷了。”

理查木然坐下,卻並沒有看他:“那個距離是瞞不過你的耳目的,他心裡有數。”

“他煞費苦心,不就是要告訴我,我是被人利用了,我的驕傲是一場笑話。”東方微微冷笑,“明明恨得我兩眼冒火,還能安下心來離間激將,這人倒也不差。”

“這些話他不對你說,倒是對我發作了這麼一把。”理查依然沒有正視東方。

“他敢嗎?”東方冷冷一哂。

對理查的面發這通脾氣可以,同樣的話當著東方的面說來試試,那就和找死沒什麼兩樣了。這位看似性烈如火的貴族,精明着呢。

馬車輕快地奔馳起來,一直神情木然地理查卻是霍然抬頭:“回頭,不去王宮了。我們回家去。”

馬車外,盧瑟沉聲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我就是不想進宮。”

“國王召見你。”盧瑟提醒道。

“召令說明了是叫我去見這兩位不速之客,你們派個人去王宮傳話,就說人我已經見到了,就不打擾陛下休息了。”

“國王恐怕也有很多事需要立刻和你商議。”盧瑟按捺着性子,勸導着忽然間彆扭起來的主君。

“那是另外一回事,父王既然沒有專門的召令,我現在自然是要回去歇着。”理查沒好氣地喝了一聲。

馬車外盧瑟再沒了言語,東方卻是低笑了一聲。

理查似是發問,又似是自語地喃喃說:“是不是覺得我太幼稚了,居然在這種事情上,耍起小孩子脾氣?”

“人有些真性情沒什麼不好,對着王權玉座,仍然敢幼稚一回,也算是一種勇氣。我只是覺得,你這樣一直不敢看我,挺有趣的。”

理查苦笑,東方總是可以如此大方地把一些對彼此來說,有些難堪的事,說得無比自然隨意。

他終於抬頭,正視東方:“東方,你和伊索爾德是不同的。”

東方斜睨他一眼。除了同是靠某種功法而強改容貌氣質,他還有哪一點和那個神棍相同?

“這個能改變你容貌氣質的神功,你學來是為了騙人的嗎?”

“誰有興趣做那種事。我練神功自然是為了稱霸天下,爭權奪利。”

理查愣了愣:“稱霸天下,爭權奪利?”他打量着東方,無論如何無法把這個人和那兩個詞給聯繫在一起。

“現在回頭,看當年的雄心勃勃的自己,不過是一場笑話。但在當年,若是有人告訴我,多年後,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怕也會被我當成一個笑話來聽吧。”東方終於微微喟嘆了一聲。

理查卻是一笑:“心境,願望,志向,容貌,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我覺得你容貌氣質的改變,和心胸慾望志向的改變,是同一回事,不過是隨着生命的際遇而自然發生的事情而已。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又要如此譏誚地說起關於你容貌的往事,並且期待我的驚恐或厭惡?”

他看着東方,淡淡說:“我已經不再期望你能改一改那種喜歡讓別人害怕你,厭惡你,恐懼你,非把你當惡棍魔頭騙子的習慣了。但這種習慣可不可以不要用在我身上。就在今晚,你還對我說,我知你明你,你說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我不想配不起這樣的話,我也不想說出這些話的你,還當我是一個可以被推遠,被嚇倒的人。

理查眼神明定,語氣平靜:“剛開始,我確實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東方,我不敢看你,不是因為畏懼,憤怒,厭惡,或任何別的事,我只是覺得......羞愧。因為我對國王,對我親生父親諸般行事的憤怒,讓我自己感到羞愧。相比他,我也不過是個偽善者。為了那個王位,這一類的權謀手段,我做過無數,以後也必然會一直做下去。我對他越是憤怒,越是覺得自己可笑,在你的驕傲和自由面前,在你從不掩飾的肆意飛揚面前,這樣營營役役,貪戀着權勢,卻還要抓着正義面紗不放的我,無法不羞愧。”

馬車不疾不徐地在暗夜中奔行。

盧瑟領着四名騎士,沉默着圍護在四周。

黑暗中,只有馬蹄聲,清晰響亮地踏破無限寂寥。

在良久的沉默後,馬車裡,才響起極輕淡極隨意的聲音。

“有野心有壯志,貪名逐利,這又有什麼了不起。能高高在上把道德是非正義掛在口裡的,未必是不受誘惑,也許只是因為,沒有機會受誘惑。”

“......”

“當年的我,也曾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也曾快意恩仇,一世基業揮手付諸一笑。過去今朝,都是我自己,那些歲月,也不是不精彩,不快活,不值得我驕傲的。”

“......”

“理查,你很好!”

“......”

“......”

“東方......”

“......”

“謝謝你,今晚,我真的很高興。”

“......”

“只是,你安慰我的時候,能不能別一直喝酒,還有,能不能先正眼看看我。”

“......”

“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麼一改性情,對我說這麼多好話,還這樣體貼地勸慰我,卻一直沒望着我。我剛才是心中羞愧,不好意思,那你呢,又是因為你那彆扭地不善對別人表達善意的習慣嗎?

“......”

“今晚你已經對我說了太多太多的話了,現在堅持沉默有什麼意思,再多解釋一樣,也不會......啊......”

一聲慘叫,馬車門被砰然撞破,一個偌大人影,如石頭般又沉又重地遠遠飛出去,砰地一聲落下來。

四名騎士同時一凜,或伸手拔劍,或猛提韁繩,無不是全身緊繃。

盧瑟及時一揮手:“沒事,沒事。常有的事。”

這種事,數年前看得多了,現在再看看,還真有親切感啊!

王子殿下那蹬着鼻子就上臉,稍稍得志就猖狂的性子,還真是一點也沒改。就算東方偶爾心軟,給他幾次好臉色,也不代表,以後的生活,這一類頗有樂趣的奇景,不會一再發生。

盧瑟微微地笑起來,不知不覺間,自得知伊索爾德大主教和史坦大公聯袂入宮以來,就一直沉重的心境,已然輕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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