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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野林之中,偶爾閃過幾點飄忽的螢火。已經是後半夜了,月華灑落下,只有秋蟲越發熱鬧地唧唧啾啾着,淹沒了林間那一小塊開闊的草地上道道利刃破空的風聲。

傑克專心地練着劍。那些詭異的出劍方式他已經熟悉,但仍然覺得彆扭。

四周的蟲鳴突然靜了。

希雅沒有臨敵的經驗,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異常。而傑克過於專註在劍法之中,也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有變。

從樹林的重重暗影中衝出來的那個人異常高大,面目兇惡猙獰,幾如地獄魔鬼。希雅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那人揮動手裡長刀,狠狠劈下,刀上黃色的鬥氣爆閃起來,在一片黑暗中竟是亮的刺眼。

傑克在一瞬間白了臉,卻是不退反進,毫不猶豫地攔在希雅身前。

他只見過希雅施展飛行魔法,也知道希雅前不久都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所以他一直以為希雅只是位魔法初學者。從對方的鬥氣判斷,他知道這來勢洶洶的敵人起碼是一位六級強者,面對強敵,自己這個戰士沒有理由,不挺身而出,牢牢地攔在她的身前。

然而,他一劍橫架,卻也清楚地知道,被那充滿鬥氣的一刀劈下來,他只怕是會立刻連人帶劍,一起被劈成兩半了三級劍士和六級劍士的實力差距,無異於天壤。

他只是遺憾,自己的實力太差,不知道他有無可能,為希雅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讓她來得及啟動飛行魔法逃走。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刀劍相交的那一瞬間,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一抖,數日來。每個夜晚,無數次苦練的招式手法,本能地施展了出來。他手中的寶劍,居然輕飄飄地卸掉了長刀上強大地力量,貼着刀身刺過去,輕輕巧巧刺進了對方的胸膛。

高大的襲擊者,愕然低頭望着自己胸口的劍鋒,覺得這肯定是幻覺。

傑克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劍鋒沒入地地方。也覺得這象是在做夢。

這一瞬。傷人者和被傷者。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都不能相信。一個六級地強者。會被一位三級劍士那軟綿綿。輕飄飄地一劍。如同吹口氣般刺中要害。

那高大地漢子要過一刻。才能感到胸口地劇痛。才嘶聲慘叫:“你......”

在他地身後。有人發出極憤怒。極震怒地聲音:“殺了他!”

傑克猛地抽劍。退後一步。那高大地漢子砰然倒地。而在他身後地黑暗深處。有無數個人影如鬼魅般冒出來。呼嘯着飛撲而至。

暗夜裡。武器地寒光閃爍如林。那一雙雙帶着殺戮和憎恨地眼睛。看得人心頭徹寒。

傑克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只是覺得那些人似乎會無窮無盡地從黑暗中湧出來。

然而,他明明嚇得腳都在發軟,眼中卻現出堅毅之色,執劍踏前一步,他大聲喊:“希雅小姐,你快跑!”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仗劍沖了上去。

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幾天苦學苦練的劍術有多強,這個時候,他還是很自然地打算用他十幾年學來的劍術去應敵。

然而,簫聲在此時一變。

原本的悠揚柔和變作激昂振奮,如銀瓶乍破,似萬軍爭鋒。

這幾天晚上,傑克已經很習慣隨着簫聲起伏練劍了。簫聲一變之時,這六七個夜晚,無數次重複的各個招式,便也自然而然,隨着音樂使了出來。

然後,傑克發現,那一個個如狼似虎撲般過來的人,其實全部是紙老虎而已。

無論是什麼人,都只是他一劍,便會立刻倒下。

無論對方用地是什麼武器,他的劍就象有生命一樣,會自動尋找最適合地攻擊位置,無論對方用什麼招術,他的手就象能自己尋找破綻一樣,總是準確地刺中目標。

初時傑克只是驚訝,愕然,迷亂,然後,隨着一個個敵人倒地,他地信心漸漸建立起來了。這幾個晚上,一遍遍練習的過程,在眼前重歷,目光再看過去,那些兇狠地撲過來地敵人,全身上下,真箇無數的空門,那奇妙地劍式,只需信手發揮,便可自然迎敵。

他大吼一聲,終於開始揮劍自如,剛才還只是被動地應對撲過來的人,現在卻是豪情萬丈地全面反撲。

那麼多人撲過來,那麼多武器在身邊揚起,那麼多強大的鬥氣逼人而來。

然而,他心神已經堅定,只牢牢記着自己數日苦練的劍式,見招拆招,見式化式,每劍過處,必濺血,每劍揚起,必有人倒地。

東方慢慢放下簫,微微一笑。

已經對劍法充滿信心的傑克,就算沒有他的簫聲引導,也一樣可以繼續作戰了。

雖然隔得很遠,然而在他的強大感知力下,那遠處的戰鬥,就如親見一般,將所有細節展現在他的面前。

那神奇的劍法之下,當者披靡。

那是天下第一的劍術,當真可以破盡天下招術,破盡諸般武器。

東方微笑,抬頭看月,一片薄薄雲層,正好擋在明月之前。

他倏得長嘯一聲,穿雲而裂石。這一聲嘯,驚破了夜,驚破了月,驚破了這如許天地。這一聲嘯,震得遠處安靜的傭兵團,忽得驚擾沸騰起來,這一聲嘯,震得另一個方向的遠處,慌亂的敵人們,連最後的鬥志也迅速喪失。

傑克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清嘯,直入雲霄,彷彿天地之間,都為之一亮,彷彿天際雲層,都被這一嘯喝破。露出清月,滿輝人間。不知為什麼,他竟也應聲大喝,高呼酣戰。

遠處傳來一個奇妙的聲音,抑揚頓挫,有金石之音,發著奇怪的音符,說著聽不懂的話。然而,起落之音。鏗鏘錚然,每一個字的頓挫,都應和着傑克地劍式,每一個音發出。就有人慘叫着倒在傑克劍下。

傑克狂呼着奮戰,竟不覺那本來呼嘯而來的敵人,已是呼嘯而去地要逃離。

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劍,他的力。都被那奇異而不可辯的聲音語言激動着,他挺劍一直追過去。身體居然都輕盈快捷到不可思議。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東方漫然長吟。柔和的內力把他地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縱然隔着這麼漫長的距離,他輕口吟出地每一個字。都應和着傑克刺出的每一劍。

東方看着雲破而月現,感應着戰局的每一點變化。他看到的。不是遠處那奮然而戰地傑克,而是隔着無數時間和空間,那人縱劍而來的身影。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那樣的風采,那樣的英華,劍在掌中,光寒天下。

他看着月亮,彷彿月影中也曾映出那人一劍輝生天下寒。

他看着天空,如許天地,如許暗夜,如許神劍,當如流星,劃破寂寞天地。

他長吟,他微笑,他眼中有驕傲,有欣然,有歡喜,有快慰。

那一年,那人十步殺一人,無人可擋其鋒地衝上魔教總壇。

他看着那人的英華劍影,為他如此武功,如此神劍而驕傲,而欣然,而歡喜,而快慰。

儘管,他知道,那人是聯合了他最大的仇人,前來取他地性命。

那讓他為之驕傲,欣然,歡喜,快慰的劍法,是來對付他地。

儘管,他真的悲傷,無奈,激憤,不解,然後,在艱苦血戰,屢次留情之後,終是被那一劍,穿胸而過,那麼冰冷地劍鋒,擦着火熱的心臟刺過去,卻依然讓沉向絕崖,沉向永無止境地地獄中的他,衷心地讚歎。

如許神劍啊!

唯有斯人,配得神劍,唯有斯劍,配得此人。

那些瀟洒與不羈,那些劍影與美酒,終是月中一場幻夢空。

然而,這一刻,東方靜靜聆聽感知着一場遙遠地戰鬥,靜靜回憶着另一場更遙遠的苦鬥。

然後,讓所有的悲傷,痛苦,激憤,無奈都漸漸沉澱在心底最深處,只余這微微一笑,欣然而驕傲的神情眸光。

直到最後一個人,也被傑克的劍鋒刺中,那遠方傳來的奇妙聲音才倏然一頓,然後,再沒了聲息。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當傭兵團的人聽得東方的嘯聲,匆忙趕來的時候,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中空地之間,東倒西歪,凌亂趴着躺着五六十個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的敵人。

這麼多人啊,全是讓傑克一個人一把劍給放倒的。

就連當團長的漢斯都看得眼睛發直,其他幾個平時和傑克關係好的人,這時候湊過去摟肩膀,拍胸膛,又驚又羨又笑。

“小子,沒看出來啊,你居然這麼強?”

“平時你裝成一副沒用的樣子,我們還真讓你給騙了。”

“總算露出真本事了,以後我也不用一遇上強敵就傻乎乎跑過去護着你了,喂,老實交代,前幾次你在背地裡,有沒有笑我笑得要死?”

大家嘻嘻哈哈地,努力調侃着,來平復心中的震驚。

好在平時他們都和傑克打成一片,從來也沒輕視過傑克本領低微,所以現在雖然知道這個夥伴比他們以為的強出那麼多,倒也沒有太多不適應的感覺。

傑克微微鬆口氣,慶幸大家對他的態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真的不願意因為自己忽然變強,而失去一群真正的朋友。

只是聽到朋友們你一聲,我一句的稱讚,他也實在沒法不臉紅。

隔着人群看看微笑着站在一旁的希雅,他心裡十分慚愧。可因為答應了希雅,絕不說出,破敵劍法是希雅這幾天之內臨時幫他急訓練出來的,所以他也只好厚顏接受大家的羨慕和佩服。

雖說這連續七天,希雅晚晚拉傑克出來練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誰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劍法,只練七個晚上,就有這麼強大的效果,幾乎所有的人,都沒往希雅身上多想。

除了蒂娜心知肚明,就只有盧瑟和理查交換了一個震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