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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郁鬱鬱蔥蔥的森林,到處都是二三人連手都無法合抱的巨大樹木,虯突的樹根遍地,無數藤蔓荊棘,在樹與樹的空隙間向四下無限延升而去。幾乎找不到一寸可以踏足的地方,上方是連雲的樹葉,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蒼穹,就連陽光,都很難透過一層層的枝葉,照到地面上。

每當有風吹來,整個樹海都會翻騰起驚濤一般以枝葉構成的巨浪,樹搖葉動聲響成一片。鳥兒的鳴叫聲,動物的嘶叫聲,長長的樹藤盪落聲,各種獸類飛越奔跑聲,不時響起。

大大小小的花,靜靜地開放,有的小如指甲,有的竟大得足以與人等高,長長短短的各種雜草,也在每一處縫隙中,極力生存。

這是一片充滿生機的森林,隨着一根長長的樹藤盪下,一隻靈活的猴子從樹藤上一躍而下,精亮的眼左右四顧,不知是否在尋找新一天的食物。它看到了很多方向,卻獨獨遺漏了身後那朵巨大而艷紅的花,含苞未放的巨大花瓣在一瞬間張開,整枝花彷彿能自由生長一般,如一張巨口,自後伸來。猴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極短促的嘶叫,就被包入花瓣中,柔軟的花瓣轉瞬被撐起了好幾處,仿似那小小的猴子正在極力掙扎,然而很快這一切動靜就已停止,花瓣再次再張時,落下幾根殘骨,花朵依舊艷紅而美麗,因為一個生命的消逝色澤更加眩目明艷地徐徐閉上花瓣,安靜地等待着下一個獵物。

這是一片充滿死亡的森林。一隻小野兔輕靈地奔走,當發現有一隻巨大的豹子忽然撲來時,根本無力逃竄。豹子按着掌下流着鮮血而無望掙扎的兔子,低下頭,張開嘴,準備享受美食。過於興奮和得意的豹子沒有注意一條長長的山藤正如有生命一般在地上徐徐漫延而來,慢慢伸展到它的腳下,然後,忽然飛揚,崩緊。

豹子發出一聲長嘶,全身力量迸發地開始掙扎,然後,山藤轉眼已在它身上繞了好幾圈,每一圈都在飛速收緊。美麗的豹皮傾刻便被勒破,巨大的力量直勒進骨頭中,隨着豹子凄厲的慘嚎聲,他的皮肉都在迅速的乾涸,彷彿所有的血與肉都在被飛速抽離。

最後的一陣抽搐之後,整個豹子硬生生被勒成了數段,每一段都干扁枯瘦,彷彿從來不曾有過血與肉,剩下來的,只有毛皮和骨頭。

小小的野兔在殘害者慘死之後,負着重傷,掙扎着向前方繼續跑了幾步,然後停下,劇烈地顫抖,之後,就再沒有動靜。

過不了多久,路過的某隻野獸或許會把這新死的殘軀吃掉,或許,當那飽餐一頓的殺人藤下次再感覺飢餓時,將會把長長的藤蔓升向這小小的軀體。

這是一片遠離了人世的森林,千百年來的漫長歲月中,繁衍了無數物種。他們遵循着天地神靈所制訂的食物璉條,為了生存而彼此相食。這裡,每天都有新生,每天都有死亡,在沒有人類的驚擾干涉的歲月中,這裡的生與死,從來遵守着天地至高的法則在輪迴延續着。

森林有幾千里那麼廣大,森林邊緣或許會有人類的足跡,但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夠深入到森林的中心來。能夠在那充滿艱險,苦難,在沒有道路的巨樹荊棘中開出道路,在無數可怕的危險,無數殺人的植物和動物之中,走過道路,並成功越過那些傳說中最可怕的怪獸的阻攔,來到這片森林的中心。

從來都沒有人......

除了今天,除了此時此刻。

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森林最中心的身影在樹與樹的空隙中,在這密密麻麻的藤蔓中徐徐現身。

那一身極長極長的黑色袍子與寬大的袖子,別說是密林的最中心,即使是普通的森林也不能穿這樣一身進出自如。

然而,就是那一片廣袖寬袍,徐徐行來,也不見特別快,特別疾,可是踩在枝蔓荊棘之中,就似踩在雲端一般,渾不着力,輕鬆自然。悠遠的古森林中,到處都是危險,到處都是殺機,那些足以把野獸最堅固的毛皮刺破的林木硬刺好象竟是刺不穿他一片衣角。強風忽起,巨樹上許多時日積下的塵埃泥土紛紛落落卻似沾不到他半點衣襟。

他漫步而行,彷彿完全不知道,一條長長的樹藤開始向他延升,直到他的足底時,忽然崩起。

他抬頭遙望遠方,漫不經心一足踏落,正要捲住他雙足的樹藤堪堪被他一腳踩下。

他隨意地抬腳,向前走出一步,兩步,三步。

被他剛才踩了一腳的樹藤沒有再動彈,直到那黑衣長袍的人徐徐遠去,被踩的地方才猛然崩毀而這毀壞程度迅速向後延伸,僅僅是一彈指,從樹藤被踩的尖端,到三丈之後的樹藤本體,整株殺人藤在砰然聲中,已化塵埃。

東方在山林中漫步而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似乎是在他發動所有力量之後,天地為之一暗,山河為之震動,以他之能竟也在強烈的震動中,暈眩過去,再次回復神智時,已躺在了這片青蔥的山林之間。剛剛醒來時,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異之處。草木青翠而濕潤,陽光從樹葉間灑下來,點點滴滴,明明暗暗,隨風而輕輕移動,遠遠近近,似乎有無數鳥兒的歌唱,野獸的嘶吼.微風中,帶着樹葉的清香。這是一個安靜而美麗的山林,不同之外,只在於這裡的樹木年代似乎非常久遠,而且看起來,幾乎沒有人跡出現過,找不到道路,看不見有被砍伐的痕迹。而且這裡的樹林花朵,他最少只能認得出一半,還有另一半,完全看不出是哪一類呢?

東方本就是個極具學識之人,又從小在苗疆長大。苗疆本來最多奇樹異草的地方,象那些很多很多年,極少有人跡出入的古樹林,或因為天險原因,而從來不被外人涉入的山林也有不少,他對於樹木植物的了解,遠遠勝過普通人。在苗疆,幾乎沒有東方認不得的樹木,道不出名字的花草,然而在這裡有許多樹的種類,東方別說是認識,竟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東方微微沉吟,所謂開天外之天,入世外之世,莫非真的做到了?

然而,一念之後,東方也就不再把這些放在心頭了。

自從屢逢變故,經歷過那麼多風雲變幻之後,生死禍福,天下興亡,這一切都不能再牽動他心中一絲波瀾,,是轉瞬越過萬里,忽然從魔教總壇到了某一片可能曾有千年不見人蹤的古樹林里,還是又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都算不得什麼大事。

這些年來,東方歷盡紅塵,卻又不染紅塵,萬事無可無不可,天下幾乎已沒有什麼事,能真正放在他心間,所以他的遲疑只是短短一瞬,便放開不再顧慮了。

他漫步在叢林之中,呼吸樹葉的清香,閑了便摘幾枝樹葉,於指間把玩一番,然後放在唇上輕輕吹奏幾聲。或是信手從樹上摘幾顆果子,嘗嘗味道。若是清甜香美,便留着慢慢品嘗,若是苦澀酸麻,便信手扔了,倒是頗為悠閑的。他也不考慮,這些果子吃得吃不得,有沒有毒,以他的武功,食用任何東西,早就不用考慮有毒與否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