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二章逝

小冬得到的消息的時候,趙芷已經下葬了。

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小冬覺得悵然。

秦烈安慰她:“我替你見過她了,她的身後事也都處理好了。”

“那,孩子呢?”

“都托給可靠的人家了。”秦烈說:“沒有留在京城。那兩家一戶姓陳,一戶姓孟,孩子就跟人家的姓氏,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世,省得將來再受牽累。”

“她......說什麼沒有?”

秦烈一笑:“她就是不放心孩子,託了又托,我都差不多跟她立誓了,只要有我們一口飯吃,絕餓不着她兒子和侄子。”

小冬眼圈兒紅紅的,端着茶杯的手半天沒動,眼睛裡不知是不是讓熱氣熏得,霧朦朦的。

其實趙芷說的可不止這些,不過秦烈全給瞞了下來。

趙芷病得只剩一把骨頭了,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最後卻說了許多話,絮絮叨叨的。也許她那時候已經糊塗了,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也許她憋了太久了,許多話,不說出來,帶到地下去也不安生。

“我這輩子,就羨慕你一個人......”趙芷茫然地看着帳頂,秦烈想,他有什麼可值得羨慕?不過再聽下去,他就知道趙芷已經錯亂了。

“你有個好爹爹,好哥哥,從不用為什麼事兒擔憂發愁。等嫁了人,也是嫁得那樣好......”

秦烈明白過來,趙芷說的是小冬。

“安王爺可不是善男信女,當年......當年要不是他弄死了陳皇后嫡出的園皇子,現在皇帝也承繼不了大位。”趙芷聲音低低的,秦烈覺得身上微微發涼。也許是屋裡陰寒,就象一條蛇從背上爬過去。

他輕聲問:“你怎麼知道?”

趙芷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可是表情看起來不象笑意,十分詭異古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我父王也差一點兒就摸着了皇位的邊了......那年你爹爹才幾歲啊?五歲?六歲?陳皇后防備很嚴,可是園皇子自己喜歡欺負安皇子,總是纏着他不放。安皇子有什麼東西他都要搶了去,一口吃的也要從他嘴邊奪下來,誰能想到他就是這樣送了命?好毒的心計,好辣的手段啊。天底下恐怕也就你覺得他是個好爹爹,是個大好人......”

趙芷咳嗽起來,象一架馬上要散架的破蓬車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顫抖。

喘了一陣,她緩過勁兒來,又說:“皇上和你爹看起來兄友弟恭,其實早離心了。要不然這麼些年不會把他圈在京城哪兒也不能去......有人說是,都是因為你母親紅顏禍水,其實......皇帝一直忌憚他......”

“......那年上元,我知道會出事。可我不知道那刺客是衝著你來的......後來好長時間我都不敢去見你......你別怪我,真的,別怪我......”

過了一會兒她又咬牙切齒起來:“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你還說過一輩子對我好,可是那些女人和我為難的時候,你上哪兒去了?你母親折磨我,你怎麼一聲不吭?你不要我,不要兒子......”

這......說的是章滿庭吧?

趙芷臉上滿是怨恨,眼睛望着虛空,彷彿章滿庭就站在她面前一樣。

“你替我貼過花妝,替我插過簪子......這些你都忘了嗎......”

她語無倫次,吵幾句,又溫存起來,接着又尖聲怒罵。

“我快要死了......你也不來看我一眼,不來見兒子一面......”

秦烈從屋裡出來,屋裡頭趙芷哭喊著兒子的名字,似乎又清醒了一些。

郎中說過,她熬不過這一晚。

果然天明之前,趙芷便咽氣了。她一晚上時昏時醒,最後一段時間喉嚨格格作響,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秦烈只覺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心頭移走了一塊大石般,如釋重負。

晨光微曦,映得牆上一片清冷的白。

趙芷並不象她從前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景王當初謀逆的事,她未必毫不知情。

總之,都過去了。景王一脈的男丁只剩下了那個還不懂事的孩子,將來他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能踏踏實實的過一輩子,養家糊口,傳宗接代。趙芷的孩子也是一樣,撫養他的人家不知道孩子的來歷。

乳娘把阿大抱進屋來,小冬忙接過孩子。

阿大吃飽了奶又一時不困,睜着眼,一副好奇的神情看着小冬,秦烈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這小子,怎麼色眯眯的。”

“胡說,他和多大點兒,知道什麼叫色啊。”

“這個和年紀大小又沒關係。”

瞧這小子美的,在他親娘懷裡,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眼睛樂得一個大一個小。

小冬輕聲唱歌哄他,阿大太懂得享受了,眯着眼兒笑着聽,小冬唱着“把花送給姐兒戴......”低頭一看,小阿大已經睡著了。手還舉在臉頰旁邊,肉乎乎的臉和肉乎乎的手,都被燭光映得晶瑩圓潤,看起來彷彿炖熟的酥皮肉,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小冬細心地將他放在床上,又蓋好薄被,如此愛憐橫溢體貼萬端,看得秦烈眼放紅光咬牙切齒。

這臭小子何德何能,把他在這屋裡的地位擠佔得一分都不剩......

想當初,小冬也好,胡氏也好,那張口閉口都是姑爺如何了,他一人獨大,何等快活啊。現在可好,滿屋人動轍就是少爺怎麼樣,哪兒還有人記得他冷暖酸甜。

不過阿大已經睡了,秦烈終於如願以償把老婆抱在懷裡。

小冬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兒,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樣了。

以前小冬也不愛薰香,但是洗衣時用的香花香草,味道一直留在衣服上,即使漂凈了,晒乾了,那香味兒還在。那股氣味兒淡而清遠,刻意去聞反而聞不到,不經意的時候,那香味兒就象一縷紗,輕輕從鼻端掠過。

小冬也累了,眯着眼在養神。她的臉龐因為生產而圓潤,卻不顯得臃腫。肌膚仍舊雪白光潔,頭髮披散在肩膀上,枕頭上,柔軟而輕盈。

“小冬。”

“嗯?”

他低聲問:“咱們再生個女兒吧?”

小冬沒睜開眼,笑着說:“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