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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相識

車上下來個梳着雙垂髻的小丫鬟,扶着一位姑娘下了車。那位姑娘的帷帽有着長長的垂紗,別說臉看不清了,就是整個人也硬是遮了一半,端地是名門淑女的作派。小冬捻捻自己帷帽上的短紗,一低頭跟着趙呂后頭上了樓。

秦烈讓人端茶上來,笑着說:“你們二位既不缺吃,也不少穿,自家用的東西比我這樓里賣的可都好多了,您二位說,讓我怎麼招待你們?”

趙呂指着他笑:“你這個無賴,怕我們打秋風,先把話都說死了。我們今天還就是打秋風來的,你算算你在我們家裡吃了多少白食?我們今天就要吃你喝你蹭你的,完事兒還得一人挑一樣好東西走。”

秦烈這邊就撤着身說:“那我下去吩咐一聲,讓他們把凡值點錢的先收進庫里去。”

趙呂端着茶杯斜睨他:“你去啊,快點去,都收好收妥,回來我們直接去你庫里翻。”

小冬趴在一邊笑,順手將帷帽摘下來放在一旁。

秦烈指給她看牆上的木格窗子:“從這兒能瞧見樓下,十分清楚。”

小冬湊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每格窗子對着的地方都不一樣,有一格正對着門口。小冬琢磨着,這難道算是一間古代式的監控室?不用出這間屋,就可以把底下的情形大概都收進眼底了。

嗯,多半是。

不知道這是秦烈的獨創,還是這時候的商人們都有這種需要?

“這個,旁人家也有么?”

“多半都有,不過多半只盯着一兩處,比如賬房收銀錢的地方。我這個是特意請人畫的圖紙做出來的,比旁人的自然不同。”

趙呂也趴過來往下看,四海聚寶一進大堂的地方是一些別緻的工藝品,有木雕石刻織綿等物,貴重的要往裡面的雅閣才能見着。剛才進來的那個戴帷帽的姑娘便站在一個架子前,有個夥計客氣而不失分寸照應着。

趙呂忽然輕聲說:“剛才前頭被圍的那車,就是這位姑娘的。我聽見她在車上吩咐僕從,照應那病人,很是通情達理的一個人,心地也好。”

“是么?”

小冬瞅了自己哥哥一年——趙呂可是很難這麼讚賞一個人的,咳,請注意,尤其是稱讚一位姑娘!

難道真是軍營待三年,母豬賽貂蟬?出去這麼久實在太苦悶了,一回來就瞄上了姑娘?

噗,小冬拿帕子掩着嘴偷笑。趙呂雖然不知道她想着母豬和貂嬋之間的辯證關係,也可也知道妹妹這是為什麼笑的,臉上微微一紅,可還是堅持自己剛才說的:“看她的車馬,下人,也是有身份的小姐,還能這麼體諒窮苦人的難處,確實難得。”

小冬也點頭:“是啊。”

這麼說趙呂不是瞅中人家外在美,是瞅見了人家的內在美。這倒也是,人家姑娘這麼厚這麼長的帷紗擋着,他也瞅不見啥外在美。

秦烈下樓去轉了一圈兒再上來,說:“那姑娘姓殷,家住光祿坊。”

小冬詫異:“你怎麼知道?”

“她訂了東西了,讓人送家去,當然得自報家門。”

能住光祿坊......嗯,她家長輩起碼得四品往上。

雖然在京城四品官兒也不算什麼,可是能住光祿坊,本身就是一種地位象徵,散官無職的可是萬萬住不進去。

小冬扯扯趙呂的袖子:“坐在上頭也怪沒意思的,咱們下去轉轉?”

趙呂點頭說:“也好。”

小冬在大堂里瞄了幾眼,秦烈知道她在瞄什麼,清清嗓子,手指朝旁邊的雅閣指了指。小冬快步走過去,趙呂在後頭喊妹妹,小冬只當沒聽見。

果然那位姑娘站在一間雅閣的鏤空木門頭後頭,正在看一方硯台,那夥計正在說:“......這個倘若送與長輩是再合適不過的。”

那位姑娘看起來也是看中了這個,伸手摩挲了下杖頭沒有說話,旁邊小丫鬟說了句:“你這硯台賣的比別處可忒貴了些。”

啊,原來是價格讓她有些不承受不了?

這個么......在四海聚寶里買塊硯台,和在路邊的紙筆鋪子里買一塊自然不是一個價。就象現代,你在夜市小攤兒買一件短袖衫才二十塊,可是到了金碧輝煌的購物中心裡,後面總是要加一個零兩個零的。

不過小冬相信秦烈不是那種賺黑心錢的人,這硯台看起來的確不賴,小冬笑着問:“這個能不能給我看看?”

夥計有禮地朝她一躬身:“這方硯台這位姑娘先看了,您不妨再瞧瞧別的,您看上頭這兩塊也都不錯,不知您是給誰用的?”

挺講規矩啊。

那戴帷帽的姑娘說:“這位妹妹既然也喜歡,就給她看一看。”

夥計應了一聲是,將硯台託了過來。

小冬這是醉翁之意不在硯啊,打着看硯的幌子,其實是來看人的。

站得近了,能聞見這位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氣,並非一般的頭油脂粉香,顯得淡而清遠,象是從袖底透出來的......象是一種花香。

小冬把帽紗撩起些,為著把人看得更清楚。結果她倒沒看清楚人家,倒讓人把她看清楚了。

“趙姑娘?”

“咦?”小冬十分訝異:“你認得我?”

那位姑娘輕聲笑,也將帽紗撥開,露出一張清秀端麗的臉龐:“咱們見過面,我姓殷,趙姑娘還記得長青書院的賽花會么?”

“啊,你是殷姑娘!”小冬一下想了起來。

當時她和趙芷去長青書院看人家的賞花會,還遇着下雨,這位殷姑娘和趙芷的表姐宋嫣關係不錯,還讓了椅子給她們坐。那次的賽花會,她的詩還得了第三呢。

“想不到在這兒遇到你。”小冬真是意外之極,那天之後她還想起過這位殷姑娘來,只不過後來事情一多,就岔忘了。

“是啊,我伯父做壽,我來是想選一件壽禮。”

小冬問她:“可是看上這塊硯了?”

殷姑娘笑意盈盈,她看起來比那時候又出落得更清秀了,舉止言談斯文端莊:“看是看上了,只是價格高了些。”

小冬問:“這塊硯多少錢?”

那夥計說:“八十兩,若是姑娘真喜歡,小的可以做主,給您減五兩,另外奉送您硯盒一個。”

小冬記得那回賽花會,殷姑娘就很心儀頭獎的獎品,那是一方青玉硯。這次要送壽禮,看中的又是硯台,大概她們家是書香門第,老老小小都是風雅文人。

若是在小冬看,八十兩不算貴。但是若殷姑娘的爹是翰林之類的官,清水衙門熬日子,八十兩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要不,殷姐姐你再看看旁的?”小冬笑着說:“我陪你一同挑挑。”

殷姑娘也並不對這方硯特別執着,點頭說:“也好。”出了那間雅閣,殷姑娘問她:“宋姑娘可還好?你可有她的消息?”

小冬支唔了一聲,她和宋嫣統共沒見過兩回,一回是在長青書院,一回就是在景郡王府——現在連趙芷的近況她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宋嫣了。殷姑娘見她不說,不知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也沒有再問。

硯台沒買成,不過四海聚寶裡頭的東西着實不少,夥計很是機靈,知道殷姑娘荷包不豐,又推薦了一款鎮紙,這個鎮紙做卧牛狀,雕工精緻,觸手溫潤,要價不高,只有剛才那硯台的一半。殷姑娘果然便定了下來要這個。

這個殷姑娘性情溫柔,處事大方,小冬對她印象是很好的,趙呂剛才提起她,印象也很好。而且,殷姑娘還梳着姑娘髮式,並未出閣呢。

可是殷姑娘似乎比趙呂,要大一兩歲吧?

“趙姑娘是要買什麼?若不嫌棄,我也幫你參謀參謀。”

小冬一笑:“我和哥哥一起來的,就是隨便逛逛。”她朝店堂那邊一指:“喏,那是我哥哥。”

趙呂正朝這邊張望呢,小冬對自家哥哥,那是相當引以為傲的,論長相論氣質論才學,都絕對拿得出手。看看,這麼長身玉立,一表人才,英氣不凡,一看就是文武雙全的世家公子,絕非紈絝。

殷姑娘客氣一句:“令兄對你可真是關愛有加。”

“殷姐姐家住哪裡?改天我去找你玩兒吧。”

殷姑娘說:“我家住在光祿坊狀元巷,巷口第一家便是,極好認的。”

小冬複述了一遍記住,殷姑娘已經選好了東西,沒再多停留便離開了。小冬笑吟吟地拉着趙呂的袖子:“想不到這位殷姑娘是我的舊識呢。”

“你怎麼認得她?”

小冬認得的幾位千金,趙呂都知道,並沒有哪一位姓殷。

“還是那一年我們去長青書院看賽花會時認識的。”小冬把那時的情形說了:“殷姑娘人是很好,也有才學,那次作詩得了第三呢。”

她留意觀察趙呂的神情,可是趙呂並沒露出神往啊,意亂啊,情迷啊之類的眼神和表情來,只說:“那當真難得。”

小冬未免有些泄氣,還以為哥哥終於對一位姑娘動了心呢,可是看來還是一派正經,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秦烈招呼他們倆:“走走走,到後頭去,我已經讓人備了酒菜。”

從中間一條小路穿過去,就從四海聚寶到了美味居了,一人一個小桌,小冬那一桌上的六個小菜,無一不精,全是她平素愛吃的。

小冬心裡一動,抬頭望了秦烈一眼。

秦烈站在趙呂身後,朝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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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想給趙呂找媳婦......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