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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也在桌邊坐了下來,他臉色微微發白,身上帶着一股涼氣。.wenxuemi.

寶珠接了宮人端的熱茶遞過來,又接過來一隻朱漆梅花攢盒。揭開盒蓋,小冬就聞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氣。裡面分別裝着花生芝麻糖,桂花松子糖,玫瑰白糕片,小奶酥仁,鹽松子和糖栗子。

二皇子端起茶盞,順口問:“父皇還在書房裡?”

寶珠應道:“是,二皇子可是有事求見皇上?是學裡有事?”

“不不,不是。”他忙說:“我今天早上起來頭痛,所以沒去上學。”

“喲,那傳太醫了嗎?”

“不用,歇會兒就好了。”

小冬以自己前世十來年的求學生涯,完全可以斷定這二皇子是裝病逃學了。

寶珠也不再多言,在一旁替小冬剝栗子。這東西實在,吃下去覺得沉沉的,小冬吃了兩個栗子仁兒就覺得吃不下。寶珠問:“不知郡主喝不喝得慣這茶?要不讓人沏蜜茶來?”

小冬連連點頭。

雖然說甜食吃多了會發胖,會壞牙,她還是喜歡。

甜蜜蜜的味道,能讓人忘掉很多煩惱,心情也會好。

寶珠又吩咐人上了蜜茶,然後跪坐一側。

二皇子打量小冬好幾眼,輕聲問:“小郡主在此做什麼?”

小冬看看他,二皇子以為她答不出的時候,小冬說:“等爹。”

她的聲音清脆稚弱,就象初生的小畫眉鳥兒。

二皇子愣了一下:“安王叔也在書房?”

這不廢話嘛。

小冬抓了一把糖遞給他:“給你吃。”

二皇子的臉色頓時——

“吃啊,很好吃的。”

他慢慢伸過手來把糖接過去。

本來糖放在炭爐邊兒已經有點熱,又被小冬一抓,有點黏黏的。二皇子這麼抓了滿把的黏糖,扔也不是,吃了不是,臉色更加精彩豐富了。

逃學的小孩兒總是會心虛的,一般也不敢回家,就在街上閑逛。這個二皇子不知道在這間側殿里貓了多會兒了,手可真涼。

二皇子一坐下,小冬也不好意思再烘腳了,寶珠過來替她穿鞋。小冬的鞋尖上各綉着一隻金紅的胖魚,魚嘴中還銜着明珠,精緻非凡。

二皇子知道不該多看,雖然是堂兄妹至親,可是男女有別。但是那鞋兒看來還沒他半個巴掌大,襯着白絨絨的布襪,實在可愛。

小冬倒沒在意,這鞋子她自己也喜歡的很,就是用明珠鑲鞋,也太奢侈了。炭爐的熱力烤得她小臉兒通紅,二皇子只覺得這個小郡主又乖又美,比畫上的金童玉女娃娃還可愛得多。比那幾個並不親近又高傲的皇妹,也要親近得多。

二皇子的母親本是宮人,出身微賤,生了皇子後封為昭容,人既不怎麼美,也早就青春不再,二皇子的地位也並不多被看重,不過他脾氣也好,宮裡的人也不怎麼怕他。

寶珠就小聲問他:“二皇子怎麼就不喜歡讀書呢?這半年鬧了好幾回頭疼了吧?”

二皇子被她這麼一問,遲疑了一下才說:“就是讀不進去——”

“那去偷看演武射箭,就樂此不疲啊?”

二皇子有些忸怩:“射箭有趣兒。”

小冬很理解他,與枯讀相比,騎馬射箭當然更對男孩子的脾氣,可是這時候的風氣,似乎是重文輕武的。堂堂皇子愛上武刀弄棒的事情,當然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二皇子坐了一會兒先走了,安王與皇帝談了多半個時辰,快到正午時分才來接了小冬。

“回家嗎?”

安王搖了搖頭:“我們去見太后,然後再回府。”

小冬點點頭,何公公從後面趕上來,陪笑說:“王爺,皇上吩咐了。天寒地凍的,王爺與郡主若要去長春宮,請乘輦過去。”

他一招手,果然有一乘輦抬了過來。

安王說:“與禮不合。”

小冬眼巴巴看着步輦不能坐,還得自己邁着兩條小短腿走路。

安王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起,拉着她一隻手,緩步向前走。

長春宮裡住的是聖慈太后,皇帝與安王的生母。

即使是對着親生兒子,聖慈太后也是淡淡的。她臉上敷着一層薄粉,沒上胭脂,顯得略微蒼白。頭上也只戴着素飾玉簪,與尋常人家守寡的婦人妝扮無異。長春宮名叫長春,可是這裡清冷孤寂,連宮女宦官也顯得比別處要少言寡語。相比聖德太后那裡的花團錦簇笑語喧嘩,這裡簡直......象間庵堂一樣。

“留下來——用了午膳再走吧。”

聖慈太后這句話說得沒有半點熱乎勁兒,乾巴巴的,聽起來十分勉強。

安王說:“多謝母后,只是前朝事忙,山南數城大雪成災......”

言下之意是這飯就不吃了。

聖慈太后也沒勉強,從頭到尾她連點笑模樣都沒給,除了開始時問了小冬一句冷不冷累不累,也就找不出話來說了。

“那......便早些回去吧,路上當心。”

安王應了一聲,說:“母后也要多多保重身體。”

母子,祖孫,就這麼無言告別。

小冬越想越不對勁,這親生母子,怎麼彼此間這麼生疏冷漠?要是她不知道,肯定覺得聖德太后才是皇帝和安王的親娘呢。

出了東寧門上了轎子,小冬覺得兩隻腳累的都不是自己的了。安王將她攬在懷裡,轎子抬了起來,走得又快又穩。

“餓了吧?”

小冬搖了搖頭:“不餓。”

在側殿的時候吃了不少東西。

安王抱着她,掀起轎簾看了一眼,低聲說:“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整天都吃不飽——那時候我和皇兄都是養在皇后跟前的......與母親數日見不上一面,即使見着了,也說不上話。時間一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說的象是自言自語,小冬還小,雖然是說給她聽,卻不指望她懂,更象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安王摸了下她的頭髮,卻從她發間摘了枚碎的松子殼下來:“這是什麼?”

小冬看了一眼:“松子。”

安王拈着那片碎殼兒笑了:“怪不得不餓,原來偷吃過了。嗯,下次再偷吃了,記得要把嘴擦乾淨嘍。”

小冬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麼事,那笑意如此溫柔——

溫柔裡頭,卻透着幾分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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