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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終於為了面子和宅子,把自己的又一個箱子清空了。

作為一個沒有工作,老公又不爭氣的持家婦女,這些年靠這精打細算從兒子兒媳婦手裡盤算了各類孝順銀子和物件,再置換成金銀才攢了這幾箱出來,卻不料半個月的功夫,其中兩個箱子就見了底,不可不謂之心痛,偏她也沒法發作,畢竟二房也是出了不少錢的,尤其那大宅子實在夠氣派夠面子,人家都出了這麼一份了,還能怎樣?不過,她不相信夜凰真的是荷包空空如也,因為她知道沒哪個兒媳婦會貼的如此乾淨的。

當然心裡這麼念算,卻也不能如何,只能一面心痛不已一面開始在嫁妝里自己打量,想着能不能扣下些什麼,好留給墨文娶妻。結果母女連心的,黛娘竟是發了狠勁的守在了嫁妝前眨巴着淚眼瞧着譚氏,瞧得譚氏最後只能嘆了口氣,伸手在黛娘的膀子上掐了一把:“都說女心外向,這還沒嫁過去呢,都開始和娘做對了”說完一臉不快的折身回了屋。

黛娘伸手搓了搓膀子,常出一口氣,而後口裡輕聲嘟囔道:“外向?我這叫向著我自己”抹了一次脖子,總算知道這個家的冷暖,所以現在她很清楚,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起自己

招呼下人開始幫忙收拾嫁妝入院,黛娘終於是勤勤快快了一次,而墨言站在屋裡衝著外面瞧了瞧,砸吧了下嘴轉身沖做在椅子上發悶氣的譚氏說到:“你惱也沒用,七十二抬都是許出去了的,少一抬也不合適說真的,這會兒我憂心的已經不是黛娘的婚事,而是文兒的了”

譚氏聞言先是詫異的挑眉,繼而臉色大變:“難,難道我又要......”

“黛娘都是七十二抬的嫁妝,你說文兒這邊能差了嗎?”墨言搡了下鼻子也坐到了椅子上:“你還是心裡有個數的好”

“可是大宅子已經有了,那每個院里家什也都添置了的,都是全新的,應該不用再多花什麼了吧”

“若是按照半年之氣,那些東西就添了舊色,除非是兩月之內就搬了婚事,倒不用再添置嫁妝,可是不管什麼時候,這彩禮恐怕要添額了”

“添額?不都說好了,給一千兩銀子的嘛”譚氏說到這個就是肉痛,但是為了墨文的將來,她還是捨得花這個錢的,畢竟這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也希望他日後過的好,所以情願給他找個有關係的家族,而且那何金蓮的生辰八字又是大大的旺生,她自然是要出了

“你嫁個女出去,這前前後後也都花了要七百兩銀子了,黛娘出去,你還要給些現銀於她傍身,最少最少也是二百兩吧你一個女都花了一千兩,那兒呢?”墨言說著眼裡閃過一絲嘆息。

譚氏又哆嗦起來了:“那,那要多少?”

“恐怕怎麼也得多個二百兩”墨言盤算了半天才開了口,譚氏叫了一聲天,直接就出溜到地上去了。

......

“二奶奶,您說太太心裡會不會怨您?”小葵遞上一盅紅糖棗茶,將薄單給夜凰掖了一把。

夜凰有些蔫蔫的直身喝了兩口,而後又歪在了躺椅上,回來不久她的“親戚”就來了,許是這幾日貪了涼,竟是腹痛起來,所以精神不濟的歪着,卻偏偏又沒困意,只能和小葵胡亂的閑扯起來。

“怨是肯定有的,畢竟沒順了她的意;不過我不是大奶,一輩子就是大局為重,一輩子忍來忍去的逆來順受這人啊,得硬氣,就算我是兒媳婦,也沒她任意捏把的道理,不然人家當你好欺負,以後會欺負上癮,得寸進尺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二奶奶,您就不怕太太給二爺告狀?二爺可是有名的孝子呢”小葵將盅放去了桌上,撈了個凳子坐在了夜凰的身邊。

“為什麼要怕?如果予取予求才叫孝,那我也要有金山銀山才夠只可惜我沒那麼多的錢財再說了,老小老小,這人了老了就跟小孩一樣,哄歸哄,可錯了就要糾正,哪能沒邊沒沿的順着不是?”

“那您要不要給二爺寫封信說下這事兒,打個招呼?”小葵真心建議,畢竟她是古人,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就算她是追求尊重追求平等的一個,卻也不能不顧忌社會的風氣,生怕夜凰太過自主,輕了二爺的“重”,惹來麻煩。

夜凰笑了下擺手:“不用他是我男人,我相信他會懂我,理解我”說著沖小葵一笑:“沒看我還沒把宅子過到墨文名下嘛,一來是有脅迫的意思,二來卻是要等着二爺回來,這個由他親自來,免得我成了悍婦,讓他這個文官丟臉。”

小葵聞言無奈的笑了笑:“二奶奶還是有心了。”說完心裡卻還是輕嘆:到底是郡主高高在上的,才能這麼無所顧忌。她自以為是夜凰的身份讓她可以這麼無畏,其實哪裡知道人家這位是新社會養出了新時代的思想。

夜凰反正也無事,就在躺椅上和小葵探討起了關於紅衣會改革的事,因着有救助的思想在內,夜凰是打算把她們包裝成一個慈善組織的,自然是很多宣傳口號啊,拉贊助的想法一股腦的往外丟,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結果快入夜的時候,卻是陸媽媽來了,而陸媽媽來並非是譚氏召喚,乃是告訴她,霍熙玉想要在死前見一見她

“見我?”夜凰心中輕嗤:怎麼著,臨死還要和我絮叨一番?

“是啊,她說要見您我說您忙着給黛娘張羅嫁妝,只怕沒着工夫,她說,她就要死了,就想見見你”

夜凰瞧着陸媽媽眼裡閃過的一絲惋惜,便覺得自己也是該去,怎麼說這也算霍熙玉的“遺願”,當下點了頭:“好吧,只是幾時去?”

“明個午時問斬,照道理都是早上的辰時末刻用斷頭飯,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在辰時初刻去見見的,所以您要覺得合適的話,明個辰時我陪着您去”陸媽媽淺笑而語,夜凰眨眨眼:“秋後問斬都是一批犯人同斬,那個時候只怕街坊鄰居的都去了,萬一太太心裡不舒爽,我去了的事她知道,只怕犯了怒,倒不如,避開些的好,這樣吧,還是早一個時辰,咱們卯時就去,在天亮前回來的好,就是要勞煩陸媽媽和管家招呼一聲。”說著夜凰看向小葵,小葵立刻拿了幾個銀裸子放進了陸媽媽手裡。

“這是......”

“給管家的。”夜凰淡淡笑了下,不再言語,陸媽媽也就答應着起身告退了出去。

小葵送走了陸媽媽後折了回來看向夜凰:“也不知這位找您要做什麼?”

“不是懺悔就是詛咒,這個時候只能是兩個極端”夜凰嘆了一聲:“準備點打點的銀兩和吃的就歇了吧,明兒可要早起”

說歇也就歇了,只是這下腹的隱隱作痛,讓夜凰並不能休息好,雞鳴時分也就只得起了身,小葵正好來叫起,也就伺候着收拾了一番。

因着是見將死之人,夜凰又不是一個要去炫耀勝利的人,穿了身湖藍色的衣裳,只簡單的插了一把玉簪,別了一個纏絲蓮的珠花,連脂粉都懶得擦了。

草草吃了碗紅糖棗茶,陸媽媽就來做了邀,當下自是一道出府。

江安的牢房並不在衙門之後,卻也不遠,夜凰無意驚動二老,故而馬車也不用,就和小葵,陸媽媽三人打着燈籠提着食盒前往,而藍颯自有保護之意,遠遠的跟着暗自提防。

行了不到一刻就到了牢前,便見大牢外,停着一輛馬車,車夫似是睏倦極了就斜靠着車架睡著了。

“想不到也有和咱們一樣這個時候來瞧人的”夜凰輕聲嘟囔了一句,小葵掃眼看了看那馬車補了一句:“還是個外來的呢”

陸媽媽聽了好奇:“外來的?你咋知道?”

“你瞧那車轍子上的泥,厚厚的一層,這江安又沒下雨的,只怕是別處下了雨,馬車雨里跑了一路,沾滿了泥”小葵向陸媽媽解釋,陸媽媽聽了笑着點頭:“有道理”

“行了,去遞錢吧”夜凰叫了小葵去給差門遞錢,小葵又是說好話,又是給了銀子的,總算那人給開了門,夜凰等人這才進去。

“今天的可真黑呢,這就出去了二十兩啊”小葵嘟囔着搖頭:“往日見個人一吊錢就夠,就算見死人,也不過一兩的數”

“大概遇上黑心鬼了吧”夜凰笑着說了一句,看向陸媽媽,陸媽媽就領着大家往霍熙玉所在的死囚而去,到了門口又是一通塞銀子,這才進了牢門。

牢內濕氣很重,又是昏暗的光線,就算夜凰她們打了燈,也實在算不得光亮。

那牢頭問着瞧誰,手裡提溜着鎖匙圈,陸媽媽才說了霍熙玉,那牢頭卻是忽而變了臉:“見她?不成不成”

“怎麼不成了?大哥莫非嫌我們給少了?”小葵立刻湊上去,那牢頭愣了下說到:“要不你們稍等等,裡面有人正瞧她呢”

“有人?”陸媽媽和小葵都是一愣,夜凰心裡一動,快步上前,從通道木門的槽條上往裡一瞧就看到昏暗的光線下,兩具身子隔着一個木柵欄竟擁抱在一起。

不知怎得,心口一緊,夜凰的呼吸便窒了,而此時牢頭覺得她的舉止有些過,便高喝一聲:“你幹什麼?退後”

一聲喝,那裡面的身軀一顫而分,夜凰便藉著那昏暗的燈光看到了熟悉的側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