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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可惜了,若是一開始,你們就將實話說出來,頂多就是被官府斥責幾句,再叫那章家記恨上,卻不會有今日的牢獄之災。我聽叔叔和我兄弟說話的口風,似乎認定了令尊是在狡辯,所說的話凡是能脫罪的,都信不過呢。”

沈昭容心下先是一松,繼而又紅着眼圈哽咽道:“可家父實在冤枉!若是除了認罪的話以外,家父所言均不被官府採信,那豈不是天大的冤案么?!從前我聽別人說起柳同知為人,都道是極公正的,我又在他家住了幾個月,自問一向恭謹,即便上回出了那樁事······我也不是有意為之,怎的如今柳同知卻翻了臉,非要置家父於死地呢?家父若冤死,家母與我擔著污名,也是不能活的了。”

柳大為心疼,也覺得自家叔叔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好象認定了人真是沈儒平殺的那樣,就象沈昭容所言,是冤案啊!他細細一想沈昭容的話,又有些慚愧。叔叔一家對自己執意要娶沈昭容之事是十分反對的,想來堂弟柳璋忽然出頭說要查案子,似乎就是在那之後,難不成他們一家是為了破壞自己的婚事,才故意陷害沈儒平的?要不然怎會與沈昭容和睦相處了幾個月,卻忽然翻臉呢?要是為了書房那件事,也是自己有錯在先,帶累了沈昭容這樣書香門第出身又端莊賢淑,象仙女一樣美好的姑娘。

這麼想着,又見沈昭容梨花帶雨似的向他求助,柳頓時生出無盡的勇氣:“你放心,原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我魯莽,叔叔一家也不會誤會你,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叫你父親蒙受不白之冤的!”

沈昭容見他說出了自己期待他說出的話,心下更加慶幸了忙道:“多謝柳大公子,只是......不知你打算怎麼辦?”

柳一窒:“這······叔叔那邊,只怕是說不通了。我又才來不久,認不得幾個人......”

沈昭容心中失望,臉上勉強露出笑容:“不要緊。此事本非公子所能,還是算了吧,公子有這份心就足夠了。原是昭容命苦,即便你袖手不顧,昭容也絕不會怪你的。”

“這怎麼行?!”柳頓時激動了“我說了交給我就交給我,我一定會救出你父親的!”說罷真箇苦思起來。沈昭容雖沒抱太大信心,但也耐下性子等待。

柳本就不是聰明人,苦苦思索半日,才勉強想出一個主意:“你父親還未招供吧?如今就先拖着無論如何也不能招!拖到年底,過年封了衙,這案子自然就拖下去了,就算年後開衙,也可以想法子使了銀子將案子繼續拖下去只要拖到明年立春之後,就算定了罪,至少可保令尊多活幾個月。有這麼長時間,人家早忘記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弄他出來。

沈昭容沒想到他出的居然會是這麼一個主意,心下失望的同時,也有幾分意動:“這能行么?我家哪裡拿得出銀子來?而且你說拖案子是指......拖到立春後就能避開今秋行刑?”

按律法,殺人者死而死刑犯一般都是秋後行刑。如今正是秋後,若是現在定了罪,沈儒平隨時都會被斬首,除非拖到立春之後按律就要停止刑殺,直到明年十月。柳這個主意不是行不通只是拖延無法解決問題。

沈昭容便道:“若只是將案子拖下去,家父仍舊出不來這罪名就仍舊擺脫不掉啊!”

柳道:“你聽我說,我叔叔快要高升了,聽他的口風,似乎是要升到廣東布政使司,是左右布政使親點的,不是督糧道就是分守道。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從四品的官職,比知州要高,又正好管着底下各地錢糧諸事。別瞧如今知州看我叔叔不順眼,但凡他聽說我叔叔高升之事,立馬就會巴上來。我叔叔升遷之事已經定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他一走,哪裡還知道令尊的案子如何處置?但知州又要巴結他,到時候我瞞着叔叔給知州捎個信,他自然心神領會,隨意尋個理由,只說是抓錯人了,仍將令尊放出來。”

沈昭容雖早聽說柳同知要陞官,當時還着急過,卻沒想到他居然是跨級高升,更加覺得自己必須把柳籠絡好了,心下細細一想,覺得柳的法子其實不錯,只是不大確定是否管用:“章家能答應么?他家可有個百戶呢!”

柳又是一窒,抓抓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兩家不是親戚么?橫豎令尊又不曾真的殺了人,想法子將實情告訴他們就是。”

沈昭容見他這麼說,又覺失望:“他家與我家雖是親戚,卻早有嫌隙,若是能化解的,又何至於鬧得今日這般?”

柳面露難色:“可是......若你們說服不了他們,我也沒法讓他們不追究啊!即便我勸動叔叔不插手,你再拿銀子打點知州衙門,但若章家人執意要置令尊於死地,我又能怎麼辦?要不······你讓令尊說實話吧?其實說實話是最妥當的,橫豎令尊又不曾殺人,再來就是要找到章百戶之妻的屍首,若無屍首,也就證明不了她並不是被令尊所殺,這就成無頭公案了。”

沈昭容咬着下唇沉默不語。她當然知道屍首在哪裡,可沈家既是無辜的,就不可能知道屍首在何處。這個秘密絕不能出自她口中!然而,也正如柳所言,如今各項證據都對沈儒平十分不利,除非有屍首證明宮氏是意外而死,並非被人謀殺,否則沈儒平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罪的。這簡直就是個死結,一不小心,就可能將她母女二人也卷進

猶豫了一會兒,她慢慢地道:“我會回去與母親想辦法到各處尋找章二奶奶的屍首,想來她既是從布村回九市,哪怕是失足摔了,也當在沿路附近才是。就怕費時日久,官府卻已經將案子審完了。”

“這個容易。”柳笑道,“拿些銀子打點知州衙門就是了,如今快過年了雜事也多,我瞧他們也未必急着辦這件案子。”

沈昭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便低頭絞着帕子,似乎有十分難處,不敢說出口。柳在心目中的仙女兒面前倒是比平日里機靈百倍,竟很快就領會了:“可是你家銀錢不足?放心,我這次出遠門,還有些余錢你先拿去,若是不夠,只管來找我要。”

“這怎麼好意思······”沈昭容咬咬唇,“公子替我出主意,已經是大恩了我怎能再要你的銀子......”

柳傻笑幾聲,摸摸頭:“這有什麼?你又不是外人······”

沈昭容臉一紅■中的帕子絞得更緊了:“您別這樣說了,若家父果真能逃脫大難,我便是傾盡所有·也要報答您的,就怕令叔反對······”

柳聽她這話,心中正喜悅滿滿,當即便拍着胸口打了包票:“放心吧,他雖是我叔叔,但我還有母親呢。我立刻就寫信回老家給母親,告訴她有你這麼一位好姑娘·還是悼仁太子妃的親侄女兒,又好看又賢惠·能夠娶你為妻,簡直就是我三輩子積來的福氣!我母親一定會應承的,只要她應承了,叔叔再反對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