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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涼水清,陽光透過雲層散落在水面上,波濤粼粼。烏篷船的搖櫓吱呀吱呀地叫着,船頭無聲破開水面,穿過一座又一座形狀各異的石橋。

明鸞戴着一頂垂紗斗笠,坐在篷內,探頭張望兩岸的景緻,回想起在現代時旅遊去過的江南水鄉,心中有些感慨。

文龍站在船頭,也在欣賞岸邊的景緻,心情頗佳:“這地方不錯,離市集近,還算熱鬧。雖然我更願意住在清靜些的地方,但這幾日瞧祖父的心思,似乎更偏愛熱鬧多人的地方,等閑了,還可以帶着人出門逛逛。”他低頭看向篷內的明鸞:“你那小廝是從哪裡打聽到這個地方的?我竟沒聽人說過!”

明鸞乾笑兩聲,不敢說出真相。王寬是個老實性子,只能默默垂首不語,真要他編個謊話出來,未免太難為了他。

倒是細竹機靈,見狀忙替兄長解圍,笑吟吟地湊上去稟道:“回大少爺,我哥哥也是在外頭閑逛時偶爾聽人說起的。據說那宅子的前頭主人是個鹽商,好有錢的!這處宅子不過是他回老家祭祖時住住罷了,本宅在揚州,聽說比這一處還要大一倍!前頭建文帝還在時,這鹽商依附着一個朝廷里的大官,做的好大的生意!人也霸道,得罪了不少人,他仗着有靠山,自己又捐了官,只不理會。去年皇上登基了,他就慌了,躲了一陣子,見皇上仁慈,不去追究他,便又大着膽子出來繼續做他的生意。可他的靠山都倒了,他官職也沒了,別人哪裡還給他面子?不到一年功夫,生意就敗了,還欠了許多外債。他不得已,只能將這些宅子拿出來賣,起初還開得老高的價錢。可他先前得罪的人多,人家都不愛搭理他,於是這價錢就一降再降。如今他急着要用銀子,見無人買。足足把價錢降了一半!我哥哥當是件奇事,拿回來跟我說,我就告訴了姑娘。姑娘覺得這宅子說不定不錯,就請大少爺來瞧了。”

文龍笑道:“原來如此,我還道天上幾時掉了餡餅,竟這般巧,恰恰便宜了咱們家?可別有什麼說不得的事在裡頭。卻原來是建文舊臣的產業。若是別人,我們是斷不能占人家便宜的,但既然是建文黨羽的產業,我們就沒必要客氣了。一會兒若瞧着好,定要將價錢壓到一半以下。橫豎他本就賣不出去,也不是我們家逼的他。”

明鸞暗暗擦了把汗,乾笑道:“大哥,殺價也別殺得太狠了。要是祖父知道了,說不定要罵的。那鹽商雖然不是什麼好貨,但真要追究起來。該死的人也太多了,哪裡有完結的一天?皇上都不在乎了,咱們理這些做什麼?”

文龍聽得點頭:“這倒也是。那日我不過是見客棧的房間少,咱們家的人未必夠住,拿銀子打發了其他住客走,祖父還要怪我,又讓人去給那些住客賠禮。今兒若真用低價買下了宅子,回頭祖父不知內情,又說罵人了。既如此,一會兒瞧着好了。看看他家開的價錢,若還算公道,也就允了他吧。”

文龍說罷又去看岸上的風光,他今日穿着一身書生氣重的竹青絲綢直裰,腰間系著玉帶鉤,手裡拿着湘妃竹的摺扇。還綴着碧玉扇墜兒,眼尖的人都能瞧出他是個富貴公子哥兒,加上他人長得俊秀,又一表人材,此時站在船頭,那真是一派風流,看得兩岸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羞紅了臉,有那膽子大的,還用軟綿綿的本地話搭訕幾句。文龍雖然仍舊擺着公子哥兒的架子作無視狀,但耳根子還是不由得羞紅了。

若在平時,明鸞一定要打趣他幾句。這些天同行同食,她跟這位堂兄的關係大為改善,比先前親近了許多,說話也隨便了。不過今日她心虛,只能按捺下性子,縮在篷內打量外頭的光景,暗地裡嘲笑嘲笑罷了。

小船沿着水道轉了個彎,又穿過一處石拱橋洞,前方豁然開朗,卻是一處平緩的河段。西岸有石階級級往上,形成一處小碼頭,碼頭上隔着一處清靜的青石道,便是一座大宅的正門。門開四扇,倒也氣派。

這就是他們今日要看的宅子,早有約好的經濟候在碼頭上,等船靠了岸,就迎上前來:“給貴人請安了。今日小的已知會了宅子主人,將宅中閑雜人等都清空了,貴人只管放心察看,若有什麼不妥的,只管與小的說。”

文龍沒想到他辦事這樣周到,正好妹妹同行,沒有閑雜人等在場,省了他好大的麻煩。

明鸞邁腳上台階,聽得這一句,嘴角忍不住彎了一彎,知道這是有人事先安排過的。

兄妹倆在經濟的引領下進了宅子,初時見宅子前院的格局方方正正的,不過依慣例而設,並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房屋打掃得十分乾淨,傢具都是新的,用料也很講究,院子里花木茂盛,似乎有專人專心打理,實在沒什麼可挑剔之處。文龍心裡已經點了頭,卻還要看後宅如何。

那經濟早早將房屋圖冊拿出來,展示給文龍看,將各處房屋地步指給他瞧:“這裡是中路前院,一共五進,前院有廳堂,有外書房,右邊西路的院子是招待客人用的,左邊卻是個月洞門,通向花園。花園南邊還有一排房屋,是給下人住的地方。這前院後頭,還有一個極大極寬敞的院子,是主人起居之所,後頭又連着兩個院子,都十分精緻。再往後,就是庫房了,都是兩層的小樓。倒是西路客院後頭,是一個三進的套院,院里有花木,也有湖石,原是主人家老人消夏養老的地方。中路這幾個院子,都有門通向花園。花園極大,園後又有一個極精緻的院子,院里是兩層的小樓,原是小姐的居所。此外,花園裡也有幾個亭台樓閣,若是閑了,尋一處住幾日,也是很有意思的。”

文龍照着他指引的方向慢慢逛來,發現這宅子果然收拾得十分精緻。外頭瞧着不過尋常,裡頭的用料卻樣樣都講究得很,正院正房裡的傢具都是用黃花梨木打造,連院子里花樹下的石桌石椅。也都不是尋常石料製成,石桌面上刻的圍棋盤,分明透着淡綠的玉光。此外雕欄畫棟之處,不勝枚舉。

看到這樣,文龍反而躊躇了:“這宅子......好是好的,卻未免太精緻了些,只怕......造價不菲吧?”

經濟笑道:“自然是花了無數銀子的。當年房主人做的好大買賣,家裡可謂是金山銀山了,想在哪裡建房子,就在哪裡建房子,哪裡在乎花了多少錢?東西都只管用上好的,略次些的都嫌棄呢!足足蓋了三年,才蓋好了,可惜主人還未住滿一年。家勢就敗了,因此這宅子竟沒怎麼住過人呢,貴人不妨瞧仔細了。這傢具都是新的呢!”

文龍聽得倒有些驚喜,只是仍舊覺得宅子太過精緻了些。那經濟察顏觀色,又道:“房主人原是鹽商,家財萬貫,聽說本宅是在揚州,那可是修了足足七八年呢!比這裡精緻得多了。本地有人去揚州時,也曾去過那宅子,聽說金碧輝煌,跟皇宮比也不差什麼,也怪不得他家要敗落呢!實在是太張揚了。他再有錢。也不過是個鹽商,雖捐了官身,到底不是正路子出來的。這樣的大宅子,也只有真正的貴人才住得起,他命小福薄,哪裡受得住這麼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