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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翰之與明鸞二人對面而坐,隔着張桌子,前者盯着後者,後者低着頭,臉上都帶了緋色,竟是小兒女們情竇初開,都在害臊呢。

朱翰之到底年輕,又在心上人跟前,只覺得兩人就這麼靜靜坐着,陪伴彼此,即使什麼話都不說,心裡也是甜的,也不開口,只一個勁兒盯着明鸞看。

明鸞實際年齡比他大好幾歲呢,臉皮又厚一點,只害羞了一會兒,也就抬起頭來了:“你怎麼不說話了?一會兒我家的人過來了,你又要抱怨時間太短,沒跟我說什麼了。”

朱翰之笑嘻嘻地抓了抓頭髮,猶豫了一下,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小聲道:“看着你,我心裡就歡喜,不說話也沒什麼。”

明鸞又紅了紅臉,只覺得這古代男孩子說起甜言蜜語來,也夠肉麻的,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聽這些肉麻話,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你不說話,我又不知該說什麼,難道就這樣對着坐上半天?象個傻子似的......”

朱翰之想象了下那個場面,撲嗤一聲,也忍不住笑了,總算換上了平時正常的表情:“也罷,時間不多,咱們先把要緊事兒說了。”

他說的要緊事兒,不是別的,而是今後兩人的聯絡問題。他首先將明鸞綉樓上那個窗子與他自家宅子二樓之間的關係說了出來,讓明鸞回去後,在那窗子正對面的牆上掛個色彩鮮艷的箭靶子,或是別的可以充作標記的東西,他如今箭法已經練得不錯了,若有什麼書信想給她,也不必通過下人輾轉交付,直接縛在箭上,一箭射過去就行了。只要明鸞把那梢間看緊些,不叫其他丫頭髮現,就不會有問題。不過明鸞要是寫了回信。自然不能拿這法子射回他的宅子里去,到時候就隨便尋了借口,差王家兄妹出門辦事,自然就能將信捎給他。

明鸞聽得有些無語。朱翰之的法子確實可行,她只要將那梢間變成小庫房,命細竹一人掌着鑰匙,自然不怕別的丫頭髮現了箭書,甚至,她自己也可以將荒廢了些時日的箭法重新練起來,日後也能用同樣的法子給朱翰之回信了。只是她始終覺得。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她對朱翰之道:“你與我之間能有什麼要緊書信?若只是情書,你我彼此又不是不知道對方的真心,沒必要天天弄這些個東西來膩歪。若是要傳遞重要信息,兩個窗子間隔着一百多尺呢,你就算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也難保沒有射失的時候,那時書信可不就落到別人手裡了嗎?更何況,這事兒總有些鬼鬼祟祟的。你跟我是正經未婚夫妻,從前你光明正大上我家來,也沒人攔着你我見面。祖父甚至還默許咱們私下說話,何必弄得象是要偷情似的?要是叫人發現了,你不害臊,我還要不好意思呢!”

朱翰之道:“我何嘗不想光明正大見你?只是從前咱們的婚事沒有擺到檯面上,各人只是心裡有數,你我打着表兄妹的名號,我來見姨祖父時與你見一面也沒什麼。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我是要做夫妻的,要見一面,家裡人總要拿禮數來攔一攔,連書信來往都不能了。我也不想弄得鬼鬼祟祟的。只是不得已!”

明鸞不以為然:“你就只管光明正大地來!現在家裡住的都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過是打趣幾句,再教導我一番閨訓什麼的,我臉皮厚,忍一忍就過去了。又不是要做壞事。我自己坦蕩了,別人也不好把我往壞處想。”

朱翰之低下頭,猶豫着不說話。明鸞一瞧就明白了:“我知道你是怕祖父問你那些事,你心虛,擔心他知道了惱你,又不肯說謊去哄他。其實這有什麼難的?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有必要的,祖父也只是需要個理由而已,他又不是老糊塗,還能不明白你的難處?你就跟他說,當初去嶺南時,無論是燕王還是你,都是真心要接皇上回去的,只是後來發現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燕王才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也沒想過要加害於他。你夾在中間,既怨兄長不爭氣,又怕惹急了叔叔,連兄長也保不住,才躲得遠遠的。祖父能怪你什麼呢?當初誰也沒料到皇上會這樣啊!”

朱翰之抬頭看了她一眼,仍舊不說話。

明鸞皺皺眉:“好不好的,你也吱一聲,這樣不說話,我看了都心惶惶的。”頓了頓,忽然直起腰來:“我說......你去北平,應該只是躲麻煩去的吧?沒有跟燕王府的人合夥算計你哥哥吧?”她記起郭釗與曹澤民等人捎來的那疊信中透露出的消息,心裡更不自在了,就把這事兒拿出來一說,問他:“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跟的跟燕王府的幕僚一起商量事兒?”

“他們放屁!”朱翰之抗議了“那好歹是我哥哥!我就算想算計他,也不過是助一把東風,可從沒想過要對他做什麼,否則,他從不防備我的,我想要下手,還用得着旁人協助?他要我過繼個孩子給他做儲君時,我也不會拒絕了。我在北平確實常去燕王府,但不是為了皇上的事,是為了修皇城!”

他將事情起因細細說來。原來燕王是真的想過要在登基後遷都北平的,但這一時半會兒的未能成事,就想先把自己的王府修起來,預備日後做新皇宮。燕王府本來就是在元朝皇宮的遺址上修建的,只要擴一擴,把各處大殿與宮室翻新一下,就有個大致的雛型出來了,別的日後再慢慢修不遲。

燕王是昭宣帝反正第一大功臣,因國庫空虛,他除了王爵提了一級,也沒得什麼豐厚的賞賜,要把自己封地的王府翻新擴大,別人也挑不出什麼錯來。朱翰之在北平期間,因做了個大地主,名下有幾塊地被燕王府看上了,燕王府沒打算讓他吃虧,就拿了別處的地換。這一來二去的,他又從小兒受親生父親有目的的引導影響,在書畫與園林設計上頭學過點皮毛。便幫着出出主意,做做監工什麼的。至於燕王府在京城裡的動作,自有燕王主持大局,哪裡輪到幾千里外的他來插手?

末了他道:“你別信郭釗那些人的瘋話。他們不過是欺你與我離得遠,信息不通,故意訛你的罷了。”

明鸞聽了,恨得牙痒痒:“我就知道他們不是好東西!當時如果我不是顧慮到祖父看了那些信,會對你產生不好的看法,把那頁信紙藏了起來,現在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呢!”

見她生氣。朱翰之反倒看開了,還安撫她道:“你也不必與他們生氣,他們再狡猾,也不過是棋子。燕王叔不會真的重用他們的,頂多就是利用他們一把。等事情完了,將安慶大長公主交給他們,趕他們回鄉隱居去,對外就說大長公主病逝了。再讓當地官府把人看好,諒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你不知道,建文當權那幾年。安慶大長公主在山上受了不少苦,又知道了當年歐陽太傅之死的真相,心裡有了愧意,如今已是半病半瘋了。郭釗接了她出去,也只是個廢物罷了,反倒顯得新君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