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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鸞心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前不久才見過面的今日又見到了。不知這位帥哥是打哪裡來的,是來德慶尋親?訪友?還是打算定居下來?上回見他時,他好象對茂升元左近的一家鋪面很感興趣,難道他也是個商人,打算在德慶開鋪子?說真的,這地方似乎不是個投資的好地界。

這麼想着,明鸞便轉頭去跟朱翰之說:“你瞧前面那個人,上回在茂升元分號門口見過的,你記不記得?”卻發現身邊的坐位不知幾時已經空了,朱翰之無聲無息地縮回了車廂里,拿手捂着額頭,臉色微微發白,似乎很不舒服。

明鸞嚇了一跳,忙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邊說邊將他手裡的馬韁接了過來,控制住馬的速度,讓車子跑慢些。

朱翰之一直用手捂着上半張臉,悶悶地說:“好象有些中暑......忽然間覺得頭暈,還有些噁心。三表妹,你來趕車吧,我不行了。”

明鸞自然不會推託,手忙腳亂地拿過馬鞭將已經開始放慢速度的馬車穩住,又問朱翰之:“要不要我把車帘子掀起來,讓你吹吹風?”朱翰之只是擺手。

明鸞見狀只好繼續駕駛馬車。她見得朱翰之趕車多了,倒也學會了一點技巧,勉勉強強地把車穩住了,慢慢地向前走着。朱翰之忽然中暑,自然不可能再去看什麼龍舟,明鸞打算行進到前方碼頭的大道便直接轉彎回九市。

馬車與迎面來的那群人漸行漸近,對方留意到他們的車,都有些詫異,大概是吃驚於趕車的人是這麼小的一個女孩子,那位翩翩公子更是高聲問:“小姑娘你的同伴出什麼事了?怎的讓你一個孩子駕車?可得千萬小心!”

明鸞正忙亂間不得已分神沖那人笑了笑:“多謝公子提醒,我也學過一點駕車的技巧,不妨事的。我哥哥大概是中暑了,沒法繼續駕車,我正要帶他回家去呢。”

那翩翩公子便囑咐身邊的隨從幾句,其中一名隨從走近了馬車,一邊說:“我們隨身帶着解暑葯呢,要不要給你們分一點?”一邊做出攔截的手勢。

明鸞的停車技巧更爛,見狀又慌亂了起來忽然聽到朱翰之在車廂里低聲道:“別理他們,別讓他們看見我!”明鸞心下一凜,想起朱翰之是頂替了沈君安的身份在德慶活動的,若叫人看見了,確實不好解釋他一個公認的“傻子”為什麼會有能力趕馬車,不由得有些後悔剛才一路過來只顧着高興了,以至於有些忘形,竟沒留意遠處是否有人看見了,還以為朱翰之深居簡出,又有好演技便不怕被人發現端倪。現在要是被這些陌生人看見了朱翰之,隨時都有可能泄露出他並不是個痴呆的事實。

心念電轉間,她迅速加深了臉上的慌亂表情,驚惶地道:“哎?可我不懂停車馬兒,好馬兒,快停下來,你快停下來啊!”一手扯着馬韁另一隻手卻彷彿毫無章法地將鞭子甩到馬身上,以至於馬不但沒停下,反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馬車竟從那隨從身邊呼嘯而過,等離開他們十丈以外才開始放慢。明鸞在車上大呼小叫地表達着她的驚慌失措,恢復正常後又用一種如釋重負的語氣回頭沖他們打招呼:“對不起了,我只學過駕車,沒學過停車。我們帶了有消暑丸,哥哥已經吃下了,一會兒就會好的。謝謝您了,您真是個好心人——”說到最後一句時,馬車已經在一百米外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都感到有些莫名。前去送葯的隨從摸着頭走了回來:“不會停車只會駕車,那他們到了家後要怎麼停下來?這也太危險了。”

另一名隨從便笑道:“她說她哥哥中暑了,這也難怪。如今的天氣是越發悶熱了,大概是要下雨。

每年這時候,總是免不了發一輪‘龍舟水,。”接着又轉向那翩翩公子,“郭四爺,您看...要不要給二爺送點消暑解暑的藥品過去?他們山裡雖涼快些,住的屋子卻不大通風。”

郭釗正沉吟着,面上露出幾分猶疑,沒聽清楚隨從的話。他方才雖離得遠,沒看仔細,但總覺得那駕車的少年身形有些眼熟,若只從對方戴着斗笠來判斷,跟前些時候在廣州碼頭再遇的郎中侄兒倒有幾分相象,只是眼下陽光猛烈,出門戴斗笠遮陽光的男子滿大街都是,他又沒瞧見對方臉上是否有疤痕,倒也不敢斷然下結論。而且,若真是那個遊方郎中的侄兒,沒道理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除非他在梅嶺上初次見對方時,腦中一閃而過的那個想法是真的。可這又怎麼可能呢?那人早就死去多年了。

不管怎麼說,明明那少年剛才還在駕車,才轉過彎就說中暑了,馬上就鑽進了車廂內休息,居然還讓不熟悉車技的妹妹駕駛馬車,這事兒怎麼都透着古怪。莫非對方是看到了自己,想要避開?雖說那小女孩的解釋並不是說不過去,可他就是覺得這裡頭有貓膩。

郭釗轉頭問隨從:“可知道方才車上的兄妹是什麼來頭?”

一干人等都還在等待他是否給曹澤民送消暑葯的指示,聽到他問出這樣的問題,都有些吃驚。其中一個略老成些的隨從,因連日來在城中為居所、店鋪等事奔走,對城裡的事了解得清楚些,便馬上回答了他:“瞧着象是九市百戶所一個總旗的侄女兒,他家跟江千戶的小妾有些交情,時常會進城來的。對了,四爺不是吩咐了,這德慶瑤民出產的蠟染綢賣得好,要我們想法子摻一腳么?如今我們跟另兩個商家合力做這項買賣,其中一家茂升元鋪子就在我們尋的店面附近,這小姑娘的母親,好象就是茂升元的姑奶奶。”

郭釗微微皺起眉頭:“茂升元......我記得它的總號在廣州,一向是在那邊經營的。聽說他家來了德慶,我還在猜是為什麼原來他家姑奶奶嫁到了此處么?”聽說那對小兄妹是在本地有些來歷的人家出身他心裡的猜疑倒少了幾分。

那隨從正要說得詳細些,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在喊他們:“四爺!四爺!”眾人轉頭望去,便看見新店裡的一個夥計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滿頭大汗地報說:“剛來的新消息,二爺到城裡了!”

“哦?當真?!”郭釗立刻將方才那一段小插曲拋在了腦後,“他已徑到店裡了么?我這就回去!”

那夥計略遲疑了下,才笑說:“二爺不在店裡,他想着要先去衛所里報道,因此先回營里去了。小的們請二爺在營里點過卯後就回來在後院略住幾日,休養休養,二爺卻說這樣不合規矩,硬是連行李也一併帶走了。小的們正心急呢,只能急報四爺,請四爺去勸勸二爺吧。”

郭釗神色有些黯然,但馬上又露出了笑容:“不妨事,二哥只是嘴硬,遲早會心軟的。咱們先把新店撐起來,擺出正經做生意的模樣他見了,也就不好再趕我們走了。”又吩咐左右:“碼頭的事你們多上點心,既然決定了在此做買賣,自然得要有我們自己的碼頭,行事也方便些。二哥先前住過的地方,無論是山民、瑤民還是漢人,或是軍戶家的子弟若有機靈的、老實的,或是有力氣的後生,但凡品性正派的都可以雇來店裡做夥計,工錢給豐厚些,再給從前與二哥交好的人家送些財物米面。這些事要讓二哥知道,卻不可直接跟他說,需得讓那些人親口告訴他。他知道我們替他回報了那些人,自然不會再板著臉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