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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蘭要說的事其實很簡單。征安南的大軍糧食有些不足了正要想法子採買補辦呢,因領軍的大將是京城來的,對兩廣情形不熟,因此便把這個任務分派下去了,各地都有,德慶因為離廣西近,也領了一份,還是很大一份。然而此時,夏糧已經送上去了,秋糧還不曾收得,軍隊那邊卻是等不得的,若此時有人願意獻糧,就等於為朝廷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江千戶有意讓茂升元出個頭,只是礙於他本身是征安南的將領之一,又與茂升元東家有交情,需得略避避嫌。

明鸞聽了大感奇怪:“大軍既然是出征安南去的,自然是就近從廣西採買糧食,那裡氣候溫暖,今年又沒聽說有什麼天災人禍,按理說糧食儲備應該很是充足,怎麼軍隊還會缺糧呢?居然要跑到廣東來採買

紫蘭嘆了口氣:“這裡頭......其實有些不好讓外人知道的事,本來我也不該知道的,只是千戶大人寫了家書回來,有意讓我給茂升元遞個話,自然也就跟我說了些內幕。其實這事說來也簡單,先前領兵那位大將軍受了傷,又戰事失利,早已被送回京城領罪去了,新來的這一位大將軍,聽說是國舅爺,很有來頭,也頗有本事,一來就打了個勝仗,將安南叛臣手下的士兵滅了數百人,稱得上是難得的大勝了。”

明鸞面露古怪之色:滅了幾百個敵軍,也算是難得的大勝?光是德慶一地,支援安南大軍的士兵就有六百號人了。不過想想國爵爺可不正是馮家人嗎?那家人一向不是好東西,得了點小成績就當成大事一樣四處嚷嚷,也不算奇怪。

紫蘭繼續道:“這位大將軍有後台,又打了勝仗,自然傲氣些,不知怎的就得罪了靖江王。本來朝廷大軍出征安南,以為能速戰速決的,去的又是不愁沒糧的地方,因此就沒備下多少軍糧,不想戰事生變,膠着了幾個月,如今雖說打了勝仗,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結的,軍糧自然告急。馮將軍有意在廣西本地採辦興許是管賬的人支銀子略慢了些,引起了民憤,靖江王拿住他的錯處,拒絕為他提供糧食。本來只要那馮將軍略和軟些,又或是請朝廷做主事情也就解決了,可馮將軍是個傲氣的人,不願服軟,才有了往廣東調糧的命令。只是這麼一來,買糧的銀錢肯定是不足的誰家賣糧給他,必要吃大虧。”

明鸞看了她一眼,她只是微微一笑,低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明鸞若是衝動些,也許當場就要跳起來了:明知要吃大虧,為什麼還要讓茂升元出頭?但她還沒糊塗到這個地步—ˉ—江達生與陳家關係一向很好,連屈就到德慶這樣的小地方做千戶他都願意又怎會讓陳家白白吃虧?他這個提議必定有深意在。

明鸞低頭細細一想,便問:“不知那位馮將軍想從廣東買糧食是要買多少?又能給多少錢?”

紫蘭淡淡地道:“聽說他讓人撥了三萬兩銀子下來,要買二十萬石白米。”

明鸞倒吸一口冷氣:“如今外頭白米的價錢是一兩銀子兩石米,三萬兩隻夠買六萬石的,他要買二十萬石那賣他的人可虧到姥姥家去了!”夠狠的,怪不得會引起民憤呢聽紫蘭的口風,大概那個姓馮的在廣西買糧時連銀子都不給呢誰會賣給他?!

這是一筆註定要大虧大損的生意,江千戶不可能無緣無故示意茂升元去摻一腳,除非......

明鸞稍稍湊近了紫蘭,略壓低了聲音:“茂升元只需要賣一部分就行了吧?賣一個不能叫人小看的數量,卻不必全額包下。”

“那是自然。我記得茂升元也有做糧行的生意,想必庫中並不缺糧。”

明鸞彎了彎嘴角:“若真的解了朝廷大軍的燃眉之急,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紫蘭笑了,柔聲道:“好姑娘,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一定能想到。千戶大人雖不曾明說,但也暗示過,若能想出個名頭,為大軍送一批糧食去,朝廷必然會記住茂升元這份情的。別的不說,陳家這幾年不大順利,若能解了這個困局,族中幾位爺也有望再次出仕。銀錢上虧了,日後再掙就是了。”

話雖如此,但明鸞心裡卻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好對紫蘭說。想了想,她便道:“我年紀小,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好是壞,不過還是要多謝千戶大人的提點。待我回去與母親商量一番,再問問馬掌柜的意思,必會給您一個答覆。”

紫蘭只是幫着傳話的,聽了也不在意,又說了幾句閑話,便拿了個烏木包銀邊的小匣子出來,道:“快過節了,多謝你母親給我送的禮,我這裡也有幾樣應節的東西,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一會兒你離開時就隨手帶上。這匣子里是我新打的幾樣銀首飾,不值什麼銀子,你拿去玩兒吧。”說著便把匣子塞進了明鸞手中。

明鸞打開一看,見裡頭是一排四支銀簪,俱是精緻的菊花式樣,花芯處分別鑲了碧玉、琥珀、珊瑚與珍珠四種珠寶,簡單又不失精巧,雖不算貴重,卻也是難得之物,忙道:“這怎麼能行呢?您還是收回去吧。”便要將匣子還給紫蘭。

紫蘭笑着合上蓋子,將匣子推回去,道:“這能值得幾個錢?原是中等人家的女兒日常戴的東西棵家如今不比從前,你們姐妹也稱得上是十金小姐了,戴幾根釒艮簪子又如何?快收起來。你如今也大了,小時候扎兩個辮子也沒什麼,但往後該打扮的時候就得打扮好。”

明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道:“母親也常這樣說我呢,她也給了我一些首飾,我偶爾會戴上的,不過平時出門,還是這樣比較方便。這些簪子您還是收回去吧。”

紫蘭板起臉:“你堅持不收,可見是瞧不起我了?我知道我是個丫頭出身,沒臉面叫主人家的親戚收我的禮。”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明鸞只好推說“不敢”,將東西收了下來,說了一會兒家常,便告辭回家了。

回到九市,宮氏又在院子里數落周姨娘,明鸞想着不大方便,便沒提紫蘭說的事,先把節禮與那匣子交給陳氏,將來由說了一遍。

陳氏瞧了瞧簪子道:“這個確實不值什麼,只是做工難得,想必是在廣州打的。既是你蘭姑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明鸞見陳氏這樣說,也就將所有顧慮都拋開了一支一支地將簪子拿出來瞧,越看越喜歡。雖然四支都是菊花式樣,但每支都不同,花芯處的珠寶質地也是上好的,實在惹人愛。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回正要將簪子放回匣中整理好,才發現匣子底部的軟墊下方露出了一個紙角。

她好奇地將紙角抽出,卻是一張折成四疊的紙,打開一看,頓時臉色都變了——那是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陳氏見了,連忙拿了銀票去看,緊張地問明鸞:“你蘭姑姑還跟你說了什麼?!”

明鸞探頭看見宮氏數落完周姨娘很快回了房間,後者也拿着剛買回來的菜去了廚房便將門關好了,回到陳氏身邊,小聲將紫蘭說的話從頭到尾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