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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王老實的話,章家眾人都面面相覷,宮氏根本就無法相信:“胡說!姨媽姨父最是疼我,怎會不認我?!嫁給馮家庶子的宮喜珠不過是個同樣小妾偏房生的卑微庶女,如何能與我正室嫡出的身份相比?!”

“反正他們就是這麼說的!”王老實大聲道,“我只問了句他們是不是弄錯了,就被他們打出來。他娘的!老子也是官差,居然被那起子癟三當賊打了!”

左四勃然大怒:“彭澤縣衙如此囂張,就怪不得我們不給臉了!”說罷命其他差役留下看押犯人,自己領了陳大志,帶着刑部文書去縣衙說理。

宮氏掙出來嚷着要跟去,被左四一瞪眼嚇住了:“你當自己是什麼身份?給我老實點兒!”宮氏不服氣,卻還真沒膽子跟官差們對着干,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他們去了,心裡期盼着只是縣衙的差役弄錯了,姨父姨母斷不會對自己如此無情。

誰知左四與陳大志還沒回來,彭澤縣衙的差役便先到了。來的是兩個人,自稱是奉了縣令之命,押送路經染疫的流放犯人前往水仙庵的∨八斤本來還想着跟他們套套話,不料他們一直板著臉不理不睬,連他們幾個正經官差都受了冷眼,不由得心中火起。

彭澤縣衙的差役催得急,沒辦法,張八斤等人只好押着章家人先去了水仙庵。他們才一轉身,縣衙的差役便把船家給打發了,竟沒提到燒船的事,兩個船家見狀心下竊喜。雖然有些可惜銀子沒到手,但還是薄自家的船更實惠些,當即便一溜煙跑了。

明鸞看到這個情形,只覺得彭澤縣令實在太奇怪了,就算他急着打發章家人,難道就不怕天花會擴散開來?就算是害怕報復,這裡山高皇帝遠的,又只是個小小的縣城,他難道還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暴露在新皇帝與馮家的眼皮子底下嗎?新皇帝與馮家會選擇流放章李沈三家而不是斬草除根,就知道他們對這三家並不是太執着№澤縣令既然與宮家、馮家有親,何必勢利到這個地步?

水仙庵位於彭澤縣城外三里半處,就建在江邊,說是個庵堂,其實是個破廟“後有兩進院子,前頭一進是正開三間的主殿,左右各有兩間廂房。後頭一進也是正三間左右各二間的格局,看得出來佔地不小,曾經也鼎盛一時,只是如今早已破敗不堪“院主殿供的是楊柳觀音。但觀音手裡的凈瓶已經缺了一半,柳枝完全消失不見。觀音臉上的金漆也剝落大半,露出黑乎乎的泥胎來,連五官都模糊了。主殿西南角的屋頂甚至破了個半尺見方的大洞,日光從破洞射入殿中,照亮了原本陰深深的屋子。院中雜草叢生,蟲蟻遍地,牆頭斑駁,靠近江邊那面牆甚至塌了一半,有大門跟沒大門完全沒有區別。

章家眾人進了門,看到這副破敗景象∧都涼了。從前也不是沒住過廢棄的小驛站,卻比這破廟要強一些,至少還能遮風擋雨。而這裡……若是下一場雨,哪裡還能住得下人?

在眾人還在發愣之際。明鸞已經跑前跑後把整座破廟跑了個遍,倒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裡的屋子雖然破敗,卻不是完全不可用。除了主殿與兩間廂房的屋瓦有破損外,其他房間還算是完好,而且有桌椅床櫃等物,雖然都是粗製的舊木傢具,卻比睡地板、睡乾草強多了,後院還有水井、廚房和柴房,柴房裡還有些散落的柴火,廚房裡的灶台是好的,煙囪被雜草塞住了,略通一通也就能用了,鍋碗雜物雖然都破了不能用,但章家人帶有家什伙,倒不愁沒鍋碗可用。

明鸞又跑到後院的角落裡查看水井,井台邊上倒卧着缺了口的木桶,吊桶的草繩已經壞了,她隨便尋了根還能用的繩子出來,綁着水桶丟進井中,打了小半桶水上來瞧,居然是清水!而且氣味清新無異物。她想到這裡離江邊近,便猜想這定是流動的,說不定是地下暗河裡的水,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轉了一圈出來,便對章放道:“二伯父,我到後院看過了,西廂最適合給二哥養病用,快把二哥搬到那裡去吧?”

章放還沒開口,宮氏便先出聲了:“為什麼是西廂?我方才也去瞧見了,西廂兩間屋,一間屋頂破了,另一間又地處偏遠,驥哥兒怎麼能住那裡?!就算他病了,也不到你來嫌棄他!”

明鸞知道她只是愛子心切,不與她計較,便耐心解釋:“西廂裡屋頂完好的那一間,是在下風處,通風好,日晒又足,而且遠離前後院相通之門,不會受到出入之人的打擾,最適合病人住☆要緊的是,那間屋子的床是最好最結實的。”

宮氏遲疑了下,還要說話,被章寂止住:“嗦什麼?快把孩子送過去!離眾人遠些也好,這病是要過人的,不及早做防範,難不成要等到全家人都過了病氣,你才知足?!”宮氏只得委委屈屈地應了,待送了兒子去西廂房,發現那裡的床確實是整個水仙庵里最好的一張,除了髒了些便沒別的不足,便徹底沒了意見。

沈氏上稟公公,請求讓她帶着妯娌侄女們收拾房子,章寂允了,說:“阿放、阿敞幫着收拾前院,請幾位差役在那裡住下,我和你們就住了後院正房,西廂既是驥哥兒養病之所,便讓二房去住,三房住東廂,多出來的房間讓老大媳婦住。”說罷轉向沈氏,“打掃屋子的事讓老三媳婦帶着兩個姨娘做就行了,你好生照看幾個年紀小的孩子,一會兒大夫來了,便帶他去瞧驥哥兒。”

沈氏頓了頓,屈膝一禮應了。

章家人忙碌起來,章放到前院找張八斤,請他幫忙找大夫∨八斤倒是有心幫忙。畢竟他也怕自己過了病氣,可彭澤縣衙來的兩個差役卻不許他們離開,說是怕擴散疫情,氣得張八斤直罵娘,王老實火氣上來,一頓拳頭揍了他們個鼻青臉腫,帶着章家人給的銀子出去了,卻因為不認識路,轉了好半天,才請到一位老大夫。

那老大夫鬍子都白了。顫悠悠地進了院子,便先慌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聽說死過人,要鬧鬼的!”待進了屋子見了文驥,更是驚得魂飛魄散。東倒西顛地跑了出去:“了不得!了不得!這可是天花!會死人的!”

他這副樣子,眾官差與章家人看了是又氣又急,見他無論如何不肯回來。只得請王老實再去請一位大夫來瞧♀時候左四與陳大志來了,臉色十分難看。他們在彭澤縣衙碰了釘子,那位據說是宮氏姨父的縣令大人半點情面都不給,反而還威脅說。他們身為押送流犯的官差,居然身染惡疾還四處走動。若是過了病氣給縣中百姓,他定會使雷霆手段護住百姓平安。

左四隻是板著臉不說話,陳大志卻怒斥宮氏:“若不是你這婦人堅持要到此地請醫,我們怎會遭受這等屈辱?!你不是說那是你親戚,一定會護着你的么?!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原路折返,尋個鎮子請大夫來瞧了再說!”